餘川是江南小城,本也該占些運河的便宜發展貿易。可偏偏成也西子,敗也西子。它離西子城太近,諸多商戶至多在餘川停留幾天,還是要前往西子城。
然而在月前西子城發生一件大事之後,城内諸多世家出逃,不少人就舉家搬遷到餘川。而且月前交通堵塞,諸多商戶在餘川淹留,餘川趁機同他們多加交流,不少商戶不敢去西子城,就在餘川止步。
餘川因禍得福,隐隐有新興城市之象。若是沒有城内這許多流民,或許餘川百姓還能高興一會。
“大人,您幾位看想吃點什麼?”官驿的小卒觑着這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内心戰戰兢兢。雖然不明白為何欽天監的大人會來到南方,況且這位大人也太老了——竟然還沒有告老還鄉嗎?那隻怕是今上看重。
那老官員雖然身形枯瘦,頭發雪白,可是眼神銳利,行事果斷。身邊跟了幾個年輕人,也是個個一表人才,想是家中晚輩,對老官員恭敬的不得了。
他并不在乎,随口點了幾道菜,然後掏出銀兩。那小卒連忙說:“大人,您是官身,在官驿吃飯不用給錢,還請收好。”
那老大人沒有看他,淡淡道:“我雖有官身,這幾個孩子沒有。我付他們的錢,你按例收就好。”
小卒内心暗暗叫苦,他哪裡知道什麼例?往常若是有官吏拿着憑證來,吃住都是不用掏錢的,誰還會一一查驗?那不是得罪官老爺嗎?
小卒拿了錢請上頭的人定奪,内心一邊感歎這位老大人兩袖清風,一邊招待新來的客人。
官驿偶爾也會有普通人來吃住,照舊收錢就好。因為官驿有官員往來,驿中還有士卒,大部分人也願意來此,哪怕這裡比普通客棧要貴不少。
新來的客人是三位清風霁月的公子,穿着幹淨,面容清朗。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穿着綢布袍子的書生,這樣的天氣還搖着一把灑金扇,扇面上題了“人間一場好夢”,字迹龍飛鳳舞,落款是“仙居”二字。
後面緊随其後的是一個堆金砌玉的小公子,白狐披風圍着他天真富貴的面容,眼珠黑白分明,看向旁人時全是好奇和友善。同這位小公子形影不離的是一個身材格外高大的男子,男子面容俊美,長眉入鬓,一身攜帶霜雪的黑衣,也圍了一匹黑狐的披風,與那位小公子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小卒連忙上前問:“幾位客官住店還是堂食?”
那書生說:“先吃飯!把你們家菜單拿出來,今天有人請客,我可要吃個盡興!”
小卒為難道:“咱們這是官驿,就兩位廚子,恐怕有些菜做不出來。”
書生很好說話:“那你先拿菜單看看,不能做的我們不點就行。”
幾人在窄小的木桌坐下。
旁邊的老官忍不住看了這幾個纨绔一眼,驕奢淫逸之輩。
旁邊的那幾個畢恭畢敬的小輩也開口了:“師傅,姜師姐真的會在這裡嗎?咱們走了那麼遠,一點蛛絲馬迹也沒找到呢。”
頭發雪白的正是清虛。
他厲聲道:“什麼師姐?她犯下如此大錯,你們還把她看做門内之人嗎?”
小弟子對視一眼,唯唯諾諾道:“不是的師傅。隻是我們想,恐怕姜……她是有苦衷的,未必就有那麼嚴重吧?”
清虛冷聲道:“姜寶月盜取禁書,連夜潛逃,若是那書落入妖人手中,就是滔天大罪!我還沒有逐她出門,是要親自清理門戶,你們再求情就和她一起去吧!我們太虛門是要不起這等弟子。”
那些小弟子立馬戰戰兢兢,不敢說話了。
聽到姜寶月的名字,那一身黑袍的蛟龍立馬耳朵豎起來。他和越盡山因為姜寶月不知起了多少龃龉,如今驟然聽到這名字,依舊警鈴大作。他轉頭看越小舟,越小舟正襟危坐,轉過頭與他對視,等了一會問他:“怎麼了嗎?”
蛟龍暗自松口氣,隻是說:“你吃不吃糕點?我看這官驿應該不賣糕點,我去給你買。”
越小舟立馬點頭,垂涎欲滴道:“我早就聽那些朋友說過,這江南的糕點做的精緻無雙,最要新鮮的好吃。我想嘗一嘗!我在這裡等你!”
蛟龍猶豫了一下,盯了一眼宋何意,還是說:“好,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回來。”
兩人齊齊點頭,十分乖巧。
隔壁的幾個小弟子此時也在說:“師傅,我們也沒嘗過這江南的糕點,我們去買些來,也孝敬給師傅嘗嘗,行嗎?”
那老頭眉間的皺紋深如溝壑,很不贊同:“你們是貪圖享樂的年紀嗎?我平日教你們的都白教了?”
小弟子們也才十幾歲的年紀,一個個失落浮于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