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生沒有看他,十幾歲的少年垂着眼睛問他:“越公子知道這是什麼香嗎?”
越盡山笑嘻嘻說:“我對香料沒有研究。倒是寶生你年紀這樣小,來這裡湊什麼熱鬧?當心被誤傷。”姜老闆客棧生意還不錯,想不到還會兼職出來掙錢。隻是做江湖騙子也可以帶小孩出來嗎?不怕教壞小孩?
又是孩子。又是把他當小孩,姜寶月也總把他當小孩。可是他會長大,他會越來越強大。寶生抿着唇,低聲說:“是‘長生’。捉妖師出門之前敬告祖師爺,祈求保佑。越公子什麼都不知道,何必來蹚這趟渾水?妖是獸,他們殺人不講究因果的。捉妖師是有了今天沒明天,你們凡人……”
越盡山不愛聽小孩這樣苦大仇深,他一拍寶生的後背打斷他:“小孩不用想那麼多啦,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頂着呢!景蘊把你的傘收收,屋檐底下打傘等下小寶生長不高啦!對了,你的那什麼,‘長生’香,可以給我捎點嗎?我也拜拜神。”對啊,家裡還有尊神像等着呢,雖然這些年也沒顯靈,但是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給點好香吧!
寶生忍了姜寶月每天這樣擠兌他,一個越盡山也這樣!他憤怒地狠狠瞪他一眼,然後決定等會有事也不會救他們的!
越盡山無奈搖頭,他是真心求香的!怎麼寶生還不信。算了,等這事了了再找他吧,不急于一時。
說話間,周有光,姜寶月的師叔已經走到了庭院中。那中年男子很瘦,一身衣服像是全被骨頭撐起來的。一雙眼睛鋒利如刀,看人的時候甚至會讓人有些被目光刺到的感覺。他沒有看别人,眼神直直鎖定在六夫人身上。
六夫人身上衣裙都被雨水打濕,更顯身姿動人,一擡頭一蹙眉,楚楚動人,哪怕明知這不對勁,衆人還是忍不住動容。
六夫人就坐在那裡,輕聲開口:“是你啊,周有光。”
他們認識?
顯然姜寶月也不知道,驚訝地看向師叔,不過師叔的棺材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周有光一擡手格住姜寶月的傘,說:“你退後,我來。”
姜寶月把傘收了,躍躍欲試:“我也能打過她,師叔!”
周有光不看她,隻輕哼一聲,無盡輕蔑。
姜寶月十分不服氣,但也隻退後,站到了門口。
越盡山看着場上或許即将展開戰鬥的兩人,一個弱柳扶風,一個看起來關節都僵了,這兩人?
雨還在下。
六夫人站起身來,忽然轉頭朝賀景蘊和越盡山的方向一笑,溫柔道:“二位公子請躲遠些,不小心誤傷了就不好了。”
越盡山二話不說,馬上點頭稱好,攬住賀景蘊和寶生的腰往後一倒從窗戶翻入房中。
寶生臉一下漲紅,氣憤又無奈。他隻是用力理了理衣服,不想說話。賀景蘊也被他翻得胃疼,剛站定還沒來得及說話,砰一聲巨響,周有光穿着黑衣像一支箭矢一下從原地飛了出去,而他剛站的地方此時一個大坑。
這可是青石闆的地面……越盡山目瞪口呆。
周有光幾乎是瞬間沖到了六夫人面前,越盡山眼神還沒跟上,六夫人纖細的手指看起來不堪一折,居然架住了來勢洶洶的周有光。六夫人座下的椅子瞬間爆炸,兩人迅速糾纏在一起,以越盡山的眼力完全看不清細節。這……這還是凡人武力能達到的程度嗎?
越盡山還來不及懷疑,兩人已經憑空召出了法器,一把黑尺,一個獸影,驟然浮現在兩人身後的半空中,随後就那樣在半空中對碰!
越盡山和賀景蘊兩個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什麼意思?這,這還是他們所理解的世界嗎?
來不及多想,兩人對碰一下就有大風刮起,越盡山和賀景蘊隻覺得地動山搖,一擡頭天亮了,他們把他這房子的屋頂都掀了。環顧四周,其他一圈屋頂都沒了。
賀景蘊呆了一會,默默把傘又撐開。
兩個人看起來打的旗鼓相當,六夫人緩緩開口:“周有光,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偏偏要與我作對!”
周有光渾身上下沒有沾一點雨水,呵斥:“胡桃,是我錯了,人妖殊途,你又怎麼能理解人類的俗事!就按照我說的,清清靜靜在青丘修煉不好嗎?未必沒有得道的那一天!”
原來六夫人叫胡桃。兩人看起來真的很熟啊,周有光語氣裡甚至有恨鐵不成鋼。
胡桃冷笑:“對啊,我不理解,我是不理解你們人類,一個個海誓山盟說的動聽,把我姐姐騙去成婚,我姐姐一去世就馬上娶小老婆,背信棄義,真不要臉!”
周有光咬牙:“什麼你姐姐你姐姐!她不是你姐姐!我早說過了,她是凡人,和你沒有關系!人家就是小時候和你玩幾天,你非要介入她的因果做什麼!”
胡桃十分輕蔑:“你以為我們妖族和你們人類一樣有種族歧視啊?我認她是我姐姐,和她是人是妖沒有關系,她活着我和她來往,她死了我幫她報仇!若不是她在這府中生了三個兒子,我何必這麼複雜,直接一把火燒了賀家!”
等等,不太對,胡桃真是妖怪啊,還有生了三個孩子,那她口中的姐姐,豈不是賀景蘊的親娘,賀夫人?
賀景蘊顯然也不知道,一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