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書奮力揮動匕首,刀鋒剛剛劃開一個匈奴士兵的喉嚨,側面一道刀光劈至,她狼狽地側身翻滾,被程韌護在身後。
她死死盯着人後的呴犁湖,腦中飛速轉動,思考要如何在這樣的境況下取他首級。
然而看着身邊傕枭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眼前匈奴卻仿佛無窮無盡一般圍攏過來,華書心底終于生出了絕望。
就在此時!
“阿書——”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響,華書扭頭看去,隻見谷口方向塵煙飛起,一人一騎沖殺而至,那人面上覆有一張青銅面具,正是符起。
而他身後,數不清的騎兵在煙塵之間奔騰而來!
華書瞬間看到了希望,她猛地躍起,一刀結果了圍上來的匈奴兵。
“援軍已至,殺!”
幾乎是同一時間,呴犁湖下令撤退,此時峽谷之下攔路巨木已被搬離,若讓他們駕馬離開,要想追擊又将有數不清的未知與危險!
華書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她奮力躍起直入匈奴内部,趁着匈奴士兵驚慌撤退斬殺數人,向着呴犁湖攻去。
‘锵啷’一聲,利刃破開盾牌,華書正欲再擊,盾牌之後的呴犁湖卻面色陰狠地舉起了手中長矛。
那長矛刀尖青黑,幾乎在一瞬間撕裂空氣,化作烏光向着華書迎面而來!
這一擲,凝聚了呴犁湖的狂怒和必殺之心,快逾閃電,避無可避,華書瞬間渾身冰冷!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有力的手猛地将她一拉,随後擋在了她的身前,下一瞬,一口熱血順着他鏽迹斑斑的青銅面具噴灑而出。
‘他們的血水會飛濺到你臉上,會鑽進你的眼耳口鼻,你會嘗到無數負累着人命的血腥。’
炙熱的血液,順着她的額角砸在睫毛上,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鮮血和着眼淚傾斜而下。
“符叔!”
華書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扶住符起癱軟下來的身體,隻見他臉上血色盡褪,如同金紙。
她猛地擡起頭,看向前側仍保持着投擲姿勢的呴犁湖,怒吼一聲将手中匕首甩飛而去——
那匕首先是擊在左側之人的盾牌上,卻在發出一聲脆響後彈射向右側盾牌,又是一聲脆響後直奔呴犁湖喉間而去!
噗呲一聲,寸入骨血,呴犁湖高山一般的身影轟然倒下。
“殺!”
下一瞬,武威軍紛至沓來,一場血戰再次爆發。
但都和華書無關了。
她手足無措地抱着符起的身體,想要捂住他流血不止的傷口,卻根本無從下手。
那長矛穿胸而過,冰冷的矛尖上鮮血不斷滴落,華書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符叔……”
“為什麼啊……”
“你為什麼要替我擋刀……”
她想不明白。
她和符起非親非故,可自她入了軍營,符起對她卻百般照顧,各種偏愛,如今更是為了救她而喪命。
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符起唇角微微勾起,他慢慢地擡手摘下了一直覆在右臉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張溫和而俊朗的臉,如果忽略右側額角的刺字的話。
“看來你是真忘了,那時符叔的臉上還沒有這道屈辱……”
“那時,你不過八歲,捧着一卷書簡在花廳裡睡懶覺,我見阿妍走過去,以為你要挨罵,可她卻隻是坐在你身側輕輕打扇……”
“那一刻,我站在廊下,幾乎以為那是自己的人生……”
“如果我當初沒有和父親鬧翻遠走,如果我一直陪在阿妍身邊,如果我能娶她為妻,也許那就是我的人生……”
“炎炎夏日,調皮的女兒偷偷小憩,心愛的妻子不忍苛責,暗自偏愛……”
符起仰着頭,視線落在虛空之中,神色之間盡是向往,仿佛再次看到了那日的場景。
而華書,也終于在他的描述裡想了起來。
阿妍——孟青妍!
自五歲起,每年夏日,她都會跟着孟青妍去山中避暑,在她的記憶裡,八歲那年的夏天,似乎隻有發現曹襄诓騙她的怒火,劉瑰嫁衣上的香氣,以及那間位于平陽侯府,緊挨着劉瑰卧房的小院子。
渾然忘了那年的山莊中,還有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