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白駒過隙,時光的沙漏是回不了頭的。
高二下冊的生活太枯燥,幸好梁嘉複學回來了,就好像蝴蝶的翅膀攪動了沉悶的空氣。
盛滿最喜歡在結束一天的學習後,上晚自習前跟梁嘉去“見一面”點一碗榆州小面,生活的瑣碎總能在美食和碎碎念裡煙消雲散。
這天周二大課間,5月17日。
教室窗外密密麻麻的雨絲連成線,課間操取消了,教室嬉鬧聲不斷。
盛滿的生日就在這周五,正值小滿,高二六班幾個女孩不知怎的就聊到了二十四節氣。
分班後榆中每個班隻有三十個人,教室空空蕩蕩,自然沒了同桌,都是單人座位。
“诶你們說為什麼四季節氣裡,”喬宜坐在盛滿的斜前方,單手撐着下巴,眼珠子轉了轉,看向左邊的林衍,“有大小寒,也有大小暑,但為什麼就隻有小滿呢?”
“好像是诶!”後排的楊可谕附和地拍了拍大腿。
“半仙,你傻嗎?”林衍擺弄着手中的籃球,“當然是大滿這個詞太大了,咱中國人講究一個剛剛好,就好像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懂了沒?”
話音剛落,坐在喬宜前桌的徐行放下書本,靠在椅背,半個身子都在往後傾,腿半彎随意踩在課桌的橫杠上。
窗外吹來的風,肆意拂過徐行額前的碎發,徐行沉了沉聲線,文皺皺地說:“著名文學家曾國藩曾說,何須多慮盈虧事,終歸小滿勝萬全。”
謝欽走過來,路過徐行,坐在林衍後方,帶着調侃吐槽的意味,“徐不走,下課時間還凹詩詞。”
“反正我就覺得盛滿這名字取得好。”
徐行抓起桌上的圓珠筆,扔進謝欽懷裡,手臂放在椅背上。
盛滿微微側頭,視線落在徐行直挺的背影上。
教室外昏天黑地,教室内打鬧嬉戲。
徐行嗓音一揚,繼續道:“可謂人生小滿勝萬全。”
悶熱的雨滴打落在屋檐,滴滴又答答,白熾燈突然閃了兩下。
人生小滿勝萬全。
盛滿單手撐着下巴,随便翻開詩詞本的一頁,一筆一劃地,在角落寫下這句話。
沈葉初取名講究對仗,恰逢盛滿出生在小滿節氣,所以給她取了滿這個字。
沒有記錯的話,這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解讀她的名字。
仿佛,給她的名字鍍上除了對仗以外的,新的意義。
欣喜伴随了盛滿一整天的時光,就算在詩詞課上,穆雁講蘇轼那首著名的《江城子》時,盛滿都沒感覺到多傷心。
直到徐行喊住她。
盛滿愣在走廊内,看着僅僅隻隔了兩步距離的徐行,莫名感覺到他們之間像隔了整個銀河那麼遠。
“有什麼事麼?”
盛滿低下眉,被徐行灼熱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
淅淅瀝瀝的雨滴拍打着教學樓天井的黃桷樹,風兒一吹,點點雨絲飄落進來,沾上盛滿的發絲。
徐行被風吹紅了鼻尖,他克制住哽咽,緩了會兒情緒,才開口:“我能借一下你的詩詞本嗎?”
這是被剛剛課上的那首悼亡詞感動了?
盛滿還是第一次見到,徐行這樣感性的一面,莫名竟覺得有些可愛,眼眶紅紅的他局促地站立,頗像隻受了委屈的小狗。
盛滿輕笑一聲,從包裡摸出本子遞給他,“你記得還。”
“徐行!”
陳清跑過來,站定後喘了喘氣,“藝術團那邊還等着你去排練呢。”
陳清好像最近經常來找徐行,班裡的八卦都傳遍了,說是排練,其實是打着排練的幌子釣徐行呢。
陳清可是公認的校花,成績又好,徐行沒道理不會對她有好感。
想來,大年初一那天,徐行說的早就想好的願望,就是許給陳清的吧。
三個人的氛圍裡,多餘的人,一直是盛滿。
盛滿扶了扶書包,藏起悲傷,禮貌地,“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剛走了沒兩步。
身後略微顫抖的聲音,循着雨滴的腳步走過來,她聽見徐行說:“盛滿,下次見。”
*
“傅治?”盛滿打開門,昏暗的教室裡竟還有個人,她有些被沉悶的氣氛吓到,忙地開燈,嘴角微彎,“你還沒走啊。那個,我要關門了。”
傅治沒說話,提上書包,路過盛滿時帶起一陣風。
日子也到了夏天,盛滿卻緊了緊校服外套,望向傅治背影的瞬間,莫名打了個冷顫。
盛滿站在門邊,外面的雨仿若沒有盡頭,飄蕩的雨滴落進她心底。
她恍然想起五一節放假前,喬宜拉着她算命的場景。
當時喬宜特地跟林衍換了個位子,坐在盛滿前排,身子斜靠在椅背,拉着盛滿的手,看了又看,沉默兩秒後,她咳了聲開口:“小滿,如果我沒算錯的話,你是不是有個哥哥?”
她……怎麼猜到的?
這件事,盛滿甚至都沒跟梁嘉講過,榆中不可能有人會知道。
盛滿不可置信地擡眼,看着喬宜閉眼撚手指的模樣,忽然覺得瘆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