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叙完舊,也該走了。”
月光如銀紗般籠着朱閣,陳讓廣袖拂過案幾青瓷,茶盞中漣漪未平便要離去。
鏡無涯忽地扣住她腕骨,玉雕般的手指沁着涼意,笑意卻灼人,“不帶我走嗎?”
陳讓思索一會兒,從梳妝台上拿起銅鏡,随後與沈懷序一同離開。
師徒二人走着,陳讓看着心事重重的沈懷序,問:“你怎麼了?今天心緒很亂。”
沈懷序搖搖頭道,“師尊為何不帶上鏡無涯?”
“他在這。”陳讓拿出銅鏡,隻見銅鏡裡浮現鏡無涯的原本面貌。
不見鏡無涯,沈懷序有些摸不清師尊的想法。這會兒看見鏡無涯,沈懷序就隻剩郁悶了。
“他是鏡靈?那剛剛的鸾莺是……被他附身的。”
“對。”
月光冷冷地灑下,照在銅鏡的金色镂空花紋邊框上。
金框隐約可見小擦痕,還有暗色,看着久經風霜。
“懷序,這明亮的月,千年前如此,現在亦如此。”
“你覺得長生的目的是什麼?”
也許是多年舊友重逢,也許是好友翻天覆地的變化,陳讓忽然好奇年輕人對長生的想法。
沈懷序望着師尊月白的衣擺上的清冷月光,忽覺那纖瘦背影比月更孤寒。
他頓了一下,說到:“每個人對時間的感知不同,所以我不知道。”
“追求長生的人,一定有某種執念,而這種執念需要很長的時間跨度去實現。”
“也許有另一種情形,生來長生的人,長生對他們而言,僅僅是活着。”
沈懷序這樣說着,看着陳讓的背影,不知為何,他覺得師尊兩者都不是。
陳讓沉默許久,開口,“皎月,在見證無數夜晚裡的肮髒後,它還願意成為黑夜中的光嗎?”
沈懷序道:“……也許皎月是願意的,但它以為它不願意。但如果它不願意,便不會繼續挂着。”
陳讓轉身,深深地看着沈懷序。
“懷序,你想長生嗎?”
不等他回答,陳讓又轉過頭,道:“你還是不要想了,長生的代價必然慘烈。”
“無論如何,我想一直陪着師尊。”
“小鬼頭。”陳讓搖頭失笑。
“走吧,回宗。”
……
師徒倆回到靈隐宗,先去藥堂内閣。
無心正在伏案寫字,想必是又在研究毒藥了。
見到來人是陳讓,他停筆。“我還沒去登門答謝,祖師居然來了。”
“看你樣子,也是痊愈了?”陳讓坐下,對于無心的痊愈,她不用過來也知道,因為是用《大夢千秋決》來治療的。
“嗯,我正在記錄那個毒會導緻的症狀,以及人體自愈的幾種可能性。”無心走到陳讓身邊。
無心打量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你居然可以讓人體自動修複,你果然不正常。”
陳讓拿起無心剛才寫的紙張,開始浏覽。
這人無愧是研究狂魔,這麼快就意識到我是通過增強人體修複機能,從而修複被毒藥損壞的身體。
陳讓看着無心眉心紅痣,單刀直入,直說:“眉心紅痣是天醫門的傳統?”語氣平淡到聽不出是疑問。
“不錯。”無心下意識的摸着自己眉心。
每個天醫門弟子都會被用朱砂在眉心點一個紅點,不知是從第幾代開始傳下來的傳統。
“你弟弟來靈隐宗找你,你待如何?”
“不如何,”無心慢悠悠道,“我放着靈隐宗長老的位子不坐,幹什麼去天醫門當普通弟子?”
無心那身氣質,看着就知道從小嬌生慣養,被無數财富堆出來的,顯然身份不隻是天醫門普通弟子。不過他與天醫門的恩怨,陳讓并不好奇,她隻要無心繼續待在靈隐宗煉藥即可。
陳讓輕笑,“呵呵,你弟弟看上去很是粘你。”言外之意是他弟想帶他走。
無心毫不在意,“他無法解決天醫門,也無法解決我。”
這事就告一段落,陳讓還有一事要問無心。
“先前聽藥堂弟子說,你能制出化形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