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剩餘的時間裡，洛希兒就像當年備戰高考那樣拿着空白羊皮紙，将初級魔藥書上的知識點仔細記錄下來。

她将複雜的過程整理成簡單的算式：

睡眠魔藥=玫瑰花瓣+香桃葉+馬鞭草

以及相對複雜的制作方法，洛希兒也用整理錯題本的方式梳理下來。

洛希兒不算聰明，成績卻還不錯，就是因為保持着這樣的習慣。

潼恩斯原本在看他那本厚厚的《羅斯塔頓史詩》，見洛希兒奮筆疾書地努力，忍不住坐到她對面，卻又不敢打擾，隻是靜靜的看着。

洛希兒寫完一頁随手放在一邊，上面的文字映入潼恩斯眼簾。

The amount of cedar powder added should not exceed half of rosemary.

（雪松粉末的放入量不能超過迷疊香的一半）

洛希兒寫出的魔文筆迹柔和，她似乎不太習慣羽毛筆的使用，羊皮紙上暈開了幾塊墨團。潼恩斯不動聲色地使了個消除魔咒，墨團消失在紙面上。

潼恩斯盯着那個拉長的字母y。

洛希兒終于停筆，見潼恩斯看着她的筆記出神，以為是哪裡出了錯：“怎麼了？”

“沒什麼，你的字迹很好看。”

潼恩斯将這一頁放好。希兒忘記的事情他都還記得，三百年前她寫y的方式便與衆不同，也是通過這一點，他能夠分辨出來信究竟是不是希兒本人所寫。

……

“我要開始實操了。”洛希兒宣布。

她取出下午買到的銅質坩埚，将草藥包放在一邊，對照着筆記挑選。

“對了，潼恩斯，你擅長魔藥嗎？”

如果她出了什麼差錯，會不會來不及喝下解藥……

“我沒有魔藥方面的天賦，但如果你的制作出了意外，我可以用魔咒為你争取搶救的時間。”潼恩斯在她已點上火的坩埚前正襟危坐。

“……應該，大概不會。”洛希兒将香桃葉粉末加入，攪拌兩圈，又加入一份玫瑰花瓣，看着坩埚裡的藥水變成筆記所寫的淺粉色。

喜悅的情緒在她心底蔓延，她離成功很接近了，如果能夠制作成睡眠魔藥，就說明她真的具有魔藥天賦——就像火焰魔法檢驗魔法師天賦強弱，睡眠魔藥也是檢驗魔藥師是否有天賦的基礎魔藥。

距離最後加入馬鞭草還需要30分鐘的熬制時間，洛希兒坐立不安地等待着，金色的長發險些飄到火焰中，潼恩斯從戒指中取出緞帶給她紮頭發用。

“潼恩斯，你擅長的是魔咒方面嗎？”為了轉移注意力，洛希兒與潼恩斯閑聊。

“嗯，我的家族憑借魔法力量在魔域立足。在魔藥或是占蔔方面，我的天賦也許還不如普通人。”

潼恩斯看着洛希兒坩埚中的魔藥。它的顔色越來越淺，等徹底變成白色後就可以加入最後的草藥。

好多魔法師都不擅長魔藥啊，看來是個冷門吃香的專業——不愁就業，洛希兒想。

……

三十分鐘後，洛希兒将馬鞭草磨成的細粉倒入坩埚中。

一陣蒸騰的白霧從坩埚中升起，洛希兒立刻加快攪拌的動作，淺粉色的液體開始變得奶白，随後白色褪去，坩埚中出現了與書中描述一模一樣的無色無味的液體——睡眠魔藥。

洛希兒将它盛好放在桌上，似乎陷入了遲疑。

潼恩斯主動道：“我可以當你的實驗對象，但效果在我身上也許不會體現的那麼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洛希兒拿起玻璃杯，仰頭一飲而盡。

潼恩斯瞳孔驟縮：“希兒！”

她還是個新手，就這樣喝下了不确定效果的魔藥？這種行為過于魯莽了。

即使沒有學過魔藥，他也知道相同一份草藥，在制作過程中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在成品中體現相反的效果。魔藥師之所以稀有就是因為對草藥的把握相當困難……他看着洛希兒，右手放在戒指的紅寶石上，生怕她出現什麼狀況。

洛希兒身上穿着提前換好的睡袍，她做好了喝完魔藥倒地就睡的準備。她走到床邊躺下，拉過被子迎接睡眠魔藥的發作。

——半小時後——

洛希兒：“……”

沒有一絲睡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不光睡意沒有來臨，她反而更加興奮了。這種感覺令她即使閉眼不動也難以入睡，甚至時不時冒出一些大膽的想法。

“潼恩斯，我好缺錢啊，可以去搶劫幕城聯盟嗎？”

“可以試着綁架月桂公主。”潼恩斯順着她的話回答，“去的時候叫上我。”

“唔……”洛希兒若有所思。

她的模樣不像是用了睡眠魔藥，倒像是喝酒醉了似的。

洛希兒：“那還不如直接綁架魔王，讓他交出所有寶貝。”

潼恩斯：“嗯，好主意。”

洛希兒：“你跟我一起去嗎？那我們要考慮分贓。”

潼恩斯：“你都拿着。”

洛希兒：“那不行呀，你要打敗魔王呢……這樣吧，你當新的魔王，我拿所有的錢，怎麼樣？”

潼恩斯支着腦袋哄她：“你說了算。”

于是洛希兒又沉默地躺了一會兒。

“潼恩斯，你說這個世界會毀滅嗎？”

這個世界的基礎設定完全來源于她的小說《公主救贖公爵後逃跑了》，也就是說等這個故事進行到結尾，邪惡的[鴉神]必定會複活，毀滅這個大陸。

潼恩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隻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洛希兒望着天花闆：“如果我說這個世界的毀滅是因為我的不負責任……”

潼恩斯懷疑洛希兒是否清醒，他知道這些擔憂她一直藏在心裡，現在卻就這樣說了出來。

“我無法做出評論。”潼恩斯道。

洛希兒笑了笑，從床上坐起：“潼恩斯，你真會說話。王城裡的其他貴族也像你這樣巧言令色麼？”

“這似乎不是對我的誇贊。”

見洛希兒走到窗邊，從狹小的窗格中看向夜空，潼恩斯主動提出：

“希兒，想出去看星星嗎？”

“出去？”

幕城的夜空布滿明亮的星子，但由于旅館對面建築的遮擋，從窗口不能看見夜空的全貌。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到房頂上看星星。”潼恩斯微笑着向她發出邀請。

“好啊，正好我一點也不想睡覺。”

洛希兒的狀态與沒喝魔藥前一樣，但依舊很難控制身體裡的亢奮感，如果能出去平靜一下也好：“我們怎麼上房頂？上樓需要前台的魔石……”

潼恩斯一手摟住她的肩，一手抄起她腿彎，輕松就将洛希兒抱起。下一秒他們已飛出窗外，落在旅館房頂的斜坡上。

洛希兒的睡袍有些單薄，于是潼恩斯又取出他那件黑色披風将她包裹住，兩人一起坐在屋脊上。

濃郁的夜色籠罩幕城的大地。

這大概是個多雨的城市，因此屋檐才會設計的如此傾斜，洛希兒想起他們剛到幕城時地面的确是濕漉漉的。也許正因如此夜空中的星星才這樣明亮。

兩人挨在一起坐着，一時間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