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景南陌與遙岑事先商議好的計策,賣牛肉湯的小販是遙岑變化的,那個喝湯買酒的大姑娘自然由景南陌充當,隻是景南陌這身衣裳委實多災多難,不像是有錢人家的模樣。
于是,他們杜撰了個不存在的“主人”出來,以示自己有買下所有貨物的實力,為之後的沖突埋設伏筆。
至于那個捉了一隻水狗子的漢子,卻是彭癞子。
這不在景南陌和遙岑的計劃中,他們原本商議,就是遙岑扮作小販,用牛肉湯吸引住衆人注意,然後找個借口,和他們起了沖突,吸引住所有人注意。景南陌再趁亂鑽進磨坊,伺機解決淮王這個殺人兇手。
隻是藩王出行,就算是跑到郊外來打打獵、禍害一下老百姓,随行的人數也實在不少。遙岑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所有人纏住,隻說到時候随機應變罷了。
未曾想彭癞子供職的酒樓今日似乎另有别事,讓他有了短暫的休息時光,大白天的跑到城外補貼家用。又恰巧因為一隻逃逸的水狗子和這群人撞上,引走了一半的人。讓遙岑的行動絲滑流暢了許多。
其實,以彭癞子這種泥捏的性子,若是平時遇見王府這大隊人馬,即便被奪了獵物、也隻敢肚裡憋屈,讓他在在衆目睽睽之下、對一瞧就頗有身份的大老爺動手,借他十個膽子也是不敢的。
但事情偏就這麼巧,前日彭癞子出門時,忽然發現自己家門縫裡被塞進幾個銀角。他們夫妻兩個先是歡喜、後便是一陣害怕,疑心自己晚上從鄰居家偷糧的事已被人知道了。
兩口子互相寬慰了一整天,才做賊一樣将這幾個銀角藏起來。
有了這幾角銀子,加上夫妻倆先前積攢的一些,贖回女兒的目标踮踮腳似乎能夠到了。他們把孩子押給别人時是災年,加上孩子還小,價錢被壓得挺低,贖回的價格相對也低些。
所以彭癞子來查看陷阱,發現夾子裡多了一隻小狗一樣大的水狗子時,隻覺心髒狂跳,快要蹦出腔子。
水狗子的皮很值錢,隻要賣掉,他就能湊齊贖回女兒的價格了。他的小姑娘可以回家,能睡在父母懷裡、不用再沒日沒夜的做活、挨打。
當一個人伸手就能摸到希望的時候,胸膛中能生出百倍的勇氣來。因此老實如彭癞子,面對頤指氣使的王府管家,也沒了往日的栗栗危懼,反而很快組織好了謊言,拼力一搏。
他搶着水狗子後沒命的狂奔,而藏在暗處的景南陌和遙岑見了,雖然吃驚,還是暗中幫了他一把。
遙岑使動術法,讓彭癞子跑過的路上,雜草隐秘地壯大生長,變得十分纏腳。一來給他争取逃跑的時間,二來也是拖延那一半人的步伐,讓他們一時半會回不到磨房中去。
待那士兵出刀威吓景南陌,她裝作吓得魂飛魄散的模樣,連滾帶爬逃入樹林之中,實際上一甩開衆人的視線,就繞了個圈子,跑到磨坊後方,手腳并用、攀爬上去。
這時所有人的視線都被伸手要錢的遙岑吸引,便沒人注意磨坊背面景南陌的動作。那磨坊的氣窗開得極小,一般成人難以鑽入,小孩子倒是勉強,也沒人多作防備。
但一來阮菖蒲的身形本就偏瘦偏小,二來景南陌現在就是個能動的屍體,根本沒有痛覺,所以是真正的隻要腦袋能過去,全身都能硬擠過去。于是憑着一股不管不顧的蠻勁,真就在所有人被動靜吸引的時候從氣窗中鑽了進去。
其實景南陌本計劃從氣窗中鑽出後,一手扒住窗沿,先瞧一眼屋内幾人的站位,然後直撲淮王,非要他嘗嘗匹夫之怒,血濺五步的滋味不可。
然而,她沒了阮菖蒲的詛咒之後,對這具身體的控制力也大不如前,根本做不到前兩天那般圓轉自如。身體倒是鑽出了氣窗,僵硬的手指卻根本抓不住窄窄的沿,隻覺自己渾身一沉、便跟炮彈一樣自由落體,哐地砸了下去。
也是該着那護衛倒黴,偏這個時候向淮王的方向走,想向自己的主子彙報,結果不偏不倚,給景南陌砸了個結結實實,眼見着兩眼翻白、口鼻流血,已經是需要搶救一下的狀态了。
淮王和龔季孝見此情形,雖然受驚不小,但也馬上各自做出了反應,龔季孝反手拔出佩刀,趁景南陌還未爬起,一道向她後頸砍去。他可不管這女子為何從上面掉下來,驚擾了王爺、傷了王爺的護衛,就得死。
淮王則迅速後退,想要将背脊抵住牆壁,防備更多刺客來襲。同時張口要叫外面的家将兵丁一起起來圍捕。然而景南陌瞧準了他的位置,都來不及從地上爬起,雙肘在地上一支,一頭撞中了淮王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