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升平坊的多少都與窦家沾親帶故,沒幾個人不認識窦家大小姐,此時見她像東市說書的一樣高高坐在台子上,還拿着個喇叭喊話,一邊覺得不成體統一邊又覺得新奇,有些人甚至根本沒聽清她說了什麼,便如看雜耍般拍手叫起好來。
常文斌的臉比剛才更紅了,這丫頭隻挑好聽的說,什麼心系百姓,自己被趕出太醫院的事她是一個字也不提,見她還高高站在椅子上,忍不住急道:
“你還不下來,成什麼體統?也不怕摔壞了你。”
見氣氛一整個烘托到位,窦苒苒笑嘻嘻宣布,“請大家拿好号牌有序排隊,義診正式開始。”
說完,才從椅子上跳下來,安喜樂怕她摔倒,連忙接住。
剛剛還心存疑慮的居民,聽說常文斌還是位太醫,非議聲漸漸小了些,排在第二位的老者拍了拍前面的人,“老兄,你看不看,不看就我先來。”
前面的人急道:“誰說我不看?”連忙坐到診桌前。
時辰還早,來的都是真正有病還沒錢治的,多少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常文斌依次把脈,全部按進價開了藥。
“這藥價可比其他醫館便宜太多了,不會沒效吧?”後面的人聽到藥價,紛紛乍舌。
“我看這方子,跟我以前在濟世堂萬老神醫那裡開的差不多,可見這位常太醫是有些真本事的,隻是有一味人參是必用的,不知為何這方子上卻沒有,反而多了一味當歸。”剛開了藥的老者說。
常文斌解釋,“當歸的藥價不及人參的十分之一,且藥效與人參相似,藥性卻更溫和,老伯你年事已高,又久病未醫,不适合用太猛的藥。”
那位老者喜笑顔開,“好好,太好了,若早知道當歸能代替人參,老朽也不至于拖了這麼久不敢抓藥,常大夫真是仁心仁術,老朽這就去抓藥。”
後面的人聽了也都連連點頭,再沒一人懷疑常文斌的醫術。
此時秋喜已經爬上高桌,拿着窦苒苒的喇叭喊:“年紀大腿腳弱的居民可以将藥方交給各自街道志願者登記,統一去醫館抓藥,想自己去的現在就可以去東市保濟堂抓藥了。”
早上人還算少,看診也算井然有序,沒出什麼亂子,辰時一過,來的人便多了起來。
許多家境好的,明明沒什麼病,聽說藥價便宜,便也想來把把脈,除了幾個府上老爺小姐礙于面子,幾乎整個升平坊無所事事的百姓都出來湊熱鬧,原本排隊的秩序便有些維持不住。
秋喜在高櫈上,嗓子都快喊冒煙了,讓大家登記取号之後再來排隊,可還是有人沖撞隊形,惡意插隊,幾位夫人見事不好,都來找窦苒苒商量。
窦苒苒看看天,開診已近兩個時辰,正想叫大家休息一下分街道就診,隊伍後面突然推搡吵嚷起來。
秋喜站的高望的遠,低頭對窦苒苒道:“小姐,是二太太帶着人來了。”
窦苒苒連忙與三嬸一起過去,笑着遞了個号牌,“二嬸來瞧診怎麼不提前說,我也好給您預留号牌,這會兒人多,二嬸不如家去,等排到了我叫人去請。”
窦家二叔窦逍本是白身,窦遠發達後花錢給弟弟買了個從六品閑職,二嬸嚴氏便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除了老太太和季氏,她就是窦家身份最貴重的夫人,平時很不屑窦苒苒她們那些把戲,也鮮少與她們為伍。
她娘家也有個藥鋪,平時生意一般,稀有的藥材也供不上,聽人說街道在搞義診,很多稀有藥材比市面上的都便宜,便想來為娘家存些貨。
誰知來了一看,到處都是又老又病的下等人,臭都臭死了,還要她跟他們一起排隊,她當然不能忍,便叫身邊的丫環吵嚷起來。
這會兒見窦苒苒和三夫人親自來迎她,拿腔拿調道:“誰耐煩來回折騰,我就是來開點藥,開了就走。”
說罷,用扇子撥開面前的三夫人佟氏,提裙向前面走去。
她身後還有幾位别家的夫人,見她向前,也跟着向前,窦苒苒連忙伸手攔住,皮笑肉不笑道:
“二嬸,這是街道組織的義診,章程一早就貼在布告欄上,誰來了都得排隊,您是我親嬸子,總不好這時候拆我的台吧?”
嚴氏沒想到她敢攔自己,橫眉立目道:“什麼章程?憑什麼你們定的章程我就要遵守?老娘平時看病都是請了太醫家去的,哪個敢讓我等?”
若不是那幾位藥難進貨,她才不會纡尊降貴來這裡,讓她排隊?真是可笑,等排到她,誰知道那幾味藥還能剩下多少?
“既然如此,二夫人還是去請太醫吧。”窦苒苒沉了面色,連二嬸都懶得再叫。
“放肆!”被當衆下了面子,嚴氏怒不可遏,竟揚手向窦苒苒面上掃去。
【叮!觸發伴生技能:打不着!】
還沒等窦苒苒反應過來,嚴氏突然踩到自己裙擺,現場表演了個五體投地。
窦苒苒忍着笑,上前将人扶起,卻又忍不住嘴賤,“呀,二夫人就算自慚形穢,也不必行此大禮。”
“你!”嚴氏丢了人,氣得手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旁邊排隊的百姓見到主家衣着光鮮的貴婦也來排隊,心中生怯,小聲道:“窦小姐,要不還是讓二夫人先看吧,我們等等也沒關系。”
窦苒苒寒着一張臉,高聲道:“所謂義診,就是為了方便普通百姓看病所行的義舉,若是到了這裡,還要窮人給富人讓位,身份低微者給貴族讓位,義診有何意義?”
“凡是今日來看診的,都是咱們升平坊的百姓,不論身份高低我們都一視同仁,可若是自覺高貴不願遵守紀律,便請自行離開吧。”
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安喜樂興奮得小手都要拍爛了,居民們也全都交口稱贊,喝彩聲一片。
嚴氏本還想喝斥窦苒苒幾句,可就算聲音再尖利,也抵不過衆人的喝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