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大夫見她一臉茫然，神色全不似作假，更生氣了，冷哼道：“大小姐身份尊貴，又怎會認識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我這裡廟小，供不下您這尊大佛，還請出去。”

腦中忽然閃過一些畫面，窦苒苒靈光一閃，“可是常家大哥哥嗎？”

安喜樂面面相觑，都細看這位大夫。

窦苒苒的奶娘夫家姓常，大家都稱她一聲常媽媽，常媽媽家中兩子一女，小兒子與窦苒苒年紀相仿，兒時常常帶在身邊，大家都是見過的，但是長子卻很少往府裡來，在原主的記憶裡，也不過見過五六面，幾個小丫頭年紀小，更是沒見過。

被她認出，常文賦面上卻還是冷冷的，見她不肯走也不理她，轉身坐回醫案前。

窦苒苒毫不在意對方的冷淡，提着裙擺跟了進來，“大哥哥怎麼會在這裡開醫館。”

安喜樂也很好奇，從前常聽常媽媽說起這個長子如何出息，十七歲便考入太醫院，當初媽媽出府時，她們隻當是被兒子接走享福了，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裡？

見常文賦不理，窦苒苒又問：“常媽媽可曾同你在一處？”

“人都被大小姐趕出來了，又何必惺惺作态多此一問？”

她不問還好，一句話問完，常文賦更不想理她了。

常家并非奴籍，當年常媽媽扔下自己一家，進府給姜氏第一個孩子做奶娘，雖也是出于生計，但更多的是為了姜家從前的恩情。

按規矩，她本該陪着窦苒苒出嫁，由窦苒苒養老送終的，卻沒想原主那樣絕情，不過是季氏挑唆幾句，便由着常媽媽被送出府，也難怪常文賦此時不給她好臉。

雖覺得委屈，窦苒苒此刻也沒法解釋，隻能軟聲道：“大哥哥，過去是苒苒年紀小不懂事，我也隻是想知道奶娘如今過的好不好。”

她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就算常文賦心硬如鐵，也不由有些愣然。

從前他去窦府看望母親，每次見到窦苒苒，她都是趾高氣昂，拿他當下人一般，何時這樣平等相待，還一口一個大哥哥？

饒是如此，他仍然不想理她，隻道：“我母親很好，不勞操心。”

他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的樣子，窦苒苒隻好先不提常媽媽，正要問樂兒娘的藥錢，門外這時進來一位提着個大包袱的婦人。

那婦人隻當屋内是來了病患，并未多看，隻悶頭往後屋走，倒是秋喜眼快，驚喜的一把拉住，“常媽媽。”

婦人微微一愣，擡眼掃過衆人，最後看到窦苒苒，神情如夢似幻，慢慢濕了眼眶，“大……小姐。”

窦苒苒也認出了她，見她竟要行禮，連忙扶起來，“媽媽，女兒一直在找您，沒想到會在這裡相見。”

“找我？”常媽媽有些不敢相信，細細打量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孩子，竟像是怕少看一眼以後便沒機會。

見她如此，常文賦怒哼：“你成日惦記人家，人家可未必惦記你。”

常媽媽這才如夢初醒，慢慢收了面上表情，淡淡對窦苒苒道：“他就是這個脾氣，别理他，大小姐找我何事，咱們後屋裡說吧。”

秋喜幾個連忙接過常媽媽手裡包袱，簇擁着主仆二人往後屋來。

這間宅子是個普通的二進院，前門臉靠街開了醫館，後頭就是三間瓦房，常氏母子各住一間，還有一間存放藥材雜物。

看這住所，除了母子二人，倒像是連個跑腿的下人也沒有。

窦苒苒心中存着許多疑問，見此情景，迫不及待地一股腦問出。

“文歌呢？媽媽平時就住這裡？不是說大哥哥入了太醫院？又怎會在東市開了間醫館。”

“若不是你大哥哥當初入了太醫院，這會兒我們早一起回鄉了。”常媽媽歎息一聲，将别後經曆說與她聽。

當初，常媽媽是為了姜氏，才從江南北上到了京城，被窦府趕出後，本想帶着幼子回鄉，一是擔心剛剛入京當醫官的常文賦，二是放不下從小養大的嬌娃，總想着若在京中，何時還能見上一面，最後隻讓幼子同父親回去，自己留下幫襯兒子過活。

誰知長子才入宮不到二年就惹了禍事，差點小命不保，最後被趕出了太醫院。

他自視甚高，不想回鄉淪為笑柄，遂決定在京開間醫館，又因是外地人，年紀輕聲望低，沒什麼生意上門，常媽媽便隻好一邊照顧他生活，一邊接些各府上的女紅，賺些散碎銀子幫襯他度日。

“大哥哥是惹了什麼禍事？”在原主記憶中，常文賦向來沉穩，窦苒苒實在想不出他能惹什麼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