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說給外婆聽,估計外婆對時熠的态度會一百八十度逆轉。
早知道就應該告訴外婆,這樣外婆就不會請他來家裡吃飯了。仰舒瞳這麼想着。
其實……
吃頓飯也沒什麼。
他再怎麼樣,也幫了外婆和她的忙。
而且,方才和她道歉的他,坦誠自然,不冷也不傲,明顯是個正常人。
聽見外婆的問話,時熠遲疑了一下,然後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說:“家裡就我一個,沒兄弟姐妹。我媽六年前生病去世了,有個爺爺在老家待着,我有時間會去他那兒……沒爸。”
“我媽沒去世前是個律師。”
話音落下,仰舒瞳震驚,握筷的手不自覺抖了一下。
一瞬間,對這個男生的經曆充滿好奇。
千頭萬緒,腦海裡竟然隻想到一件事——難怪學校老師都不怎麼管他。
外婆似乎也被他的話驚了一下,同情而無奈地喃喃:“難怪你一個人住這兒呢!阿婆還奇怪你平時沒怎麼在家,原來是去你爺爺那兒了。你爺爺高齡了?”
時熠笑着說:“比阿婆您大個十來歲吧。以前當刑警的,身闆子還硬朗着,就是腿腳不太便利。”
外婆和時熠又說了什麼。仰舒瞳沒聽清。
她還沉浸在時熠方才說的那段話中。
原來同學們眼中,那個看起來不好熱惹,脾氣差,難以靠近的男生,也有着一個不幸的家庭。
這個事實有點颠覆仰舒瞳的印象。
時熠不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擁有耀眼的光輝,也不如女生們想象的那樣強悍和完美無缺。
沒有人給他兜底,無論做錯什麼事,隻有自己一個人承擔。
他那些看起來不可一世,無所不能的表現,其實都是裝出來的吧。
他會被親戚朋友施以同情的目光,或是嫌棄,會被當成麻煩嗎?
擁有不完美家庭的他,其實就和普通人一樣,就和她一樣。
仰舒瞳像一隻遊走在叢林中的還未長大的小獸,忽然嗅到一絲同類的味道,她停下來,慢慢感受。
一方面,她同情時熠,而另一方面,潛意識裡又莫名嘗到一絲隐秘的快樂。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受,這樣的感覺有點低劣,她強迫自己把這事兒忘掉。
……
夏夜的風從窗戶透進來,仰舒瞳坐在窗前做功課。暑假作業放假的前一個星期她就已經全部搞定了。
她開始自學高二的内容。暑假上補習班的同學不少,大家都在找機會彎道超車。仰舒瞳沒有條件報補習班,所以就隻能專注一些,把簡單的都學會。
提筆全神貫注思考題目,周曉曉打電話将她驚醒。
仰舒瞳拿起一旁的小靈通,不用想也知道是為的什麼事。
果不其然,周曉曉張口就問她,問時熠要聯系方式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周曉曉被她爸報了一個補習班,提前學習高一的内容。她中考沒考好,分數夠不上普通高中,她爸媽把她送到私校去讀,怎麼着也不能讓她再落後。
周曉曉這個星期都在上補習班,她爸管得嚴,她沒有機會再來找仰舒瞳,就連手機,也隻能偷偷碰。
這倒是讓仰舒瞳有了個喘息的機會,她還沒想好該怎麼跟時熠要扣扣。
那天吃飯,直到時熠起身離開,她都沒有勇氣開口問他要扣扣号。
“他這幾天都不在家,好像回老家去了吧……”仰舒瞳随便扯了個謊,“沒有機會要。”
周曉曉不高興地說:“都多少天了!你是不是故意不要?再這樣我就要把獅獅要回來了,前幾天,我爸還問它怎麼不在家呢!”
說這話時,獅獅正爬在書桌下面打盹,軟絨絨的毛發蹭着仰舒瞳的小腿。
仰舒瞳抿了抿唇,問:“如果我幫你要到時熠的扣扣号,你就能保證你爸不會把獅獅要回去?”
周曉曉說:“那是肯定,我會跟它說獅獅走丢了。”
仰舒瞳覺得不可靠:“你爸又不是不會來我們這兒……”
“那你說要怎麼辦?”周曉曉不耐煩地說。
仰舒瞳沉默了一會兒。
周曉曉有些煩躁地說:“你倒是說啊!”
仰舒瞳開口道:“你得說實話,當着你爸和外婆的面說,你把獅獅給我了。”
“你這人可真是……一點都不相信我對吧?”周曉曉真是不理解她,“你放心吧,我又不像你,愛狗如命的,我說不要就不要了,到時候我會跟我爸還有外婆說的。你倒是趕緊行動啊,再不行動,暑假就要過完了!”
仰舒瞳輕呼出一口氣,就這麼小的一件事,她不應該糾結太久,早點解決早點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