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後一節課,班主任胡老師站在講台上,苦口婆心道:“下周三就要期末考試了,這次考試很重要,關乎同學們的分班情況,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來認真對待……”
“胡老師,難不成這次分班考試真要分金剛班啊?可别吓我哎。”淩宇軒口是心非地嚷道。
班裡頓時發出一陣哄笑。
所謂“金剛班”就是後進生班,把理科年級倒數五十名全往裡面塞。智華中學以前有過這種傳統,後來不知為什麼,已經連續好幾屆都沒有分後進生班的情況了。
今年高一的分班考試安排出來以後,就一直傳言說他們這屆要分一個金剛班出來。
可信度這麼大的原因,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屆不學無術的“老鼠屎”太多了。
胡老師給了肯定的答案:“沒錯,年級組那邊商議過了一共有二十四個班,四個文科平行班,一個文科實驗班,一個理科實驗班,十七個理科平行班,還有一個就是後進生班,理科的。大家現在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備考……”
此話一出,有人歡喜有人愁,有的事不關己,有的一個勁往上湊。
“啧,怎麼還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呢。”作為年級倒數第二的淩宇軒鐵定是要進大家口中的“金剛班”的,他其實無所謂,但就是想湊熱鬧。
胡老師瞪他一眼:“什麼叫三六九等,不會用詞就别說話,大家都是一樣的。後進生班的設置是為了照顧學習效率較慢的同學,你以為都像你這樣不學無術的?你要是不想進後進班,就給我好好努力學,十七個理科平行班你進不去一個?”
話雖這麼說,同學們心裡也都清楚,進後進班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大家私底下還把這種班級稱作“金剛班”。成績落後的同學開始惴惴不安,都怕分到“金剛班”去。
大部分同學都已收心,認真備考,少部分同學還不當回事。
仰舒瞳雖然不用擔心會被分到所謂的“金剛班”,但她複習的勁頭比誰都足。
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半,萬籁俱寂,她專注地在紙上計算着,注意力太過集中,沒有絲毫困意。
額外買的數理化資料堆得滿桌都是,攤開的物理練習題頁面上寫得滿滿當當。
每道小題大題都勾畫關鍵信息,選擇題旁标記重點過程,撕下來的草稿紙,看上去淩亂不堪,實則每道題都有标記,這樣能讓她回過頭來檢查時,精準定位到每一步。
這是她從高一開始,就養成的學習習慣。
最後一道物理大題解決,她輕輕呼出一口氣。
把黑色水筆換成紅筆,對照參考答案,開始刷刷批改,偶有一兩道錯誤,她會停頓兩秒,看兩眼正确答案,然後繼續批改。
今晚效果還不錯,選擇和填空加起來隻錯了三道,大題除了有一道沒思考出來,能做的都對了。
幾門科目中,她的物理是最為薄弱的,高一要是不把基礎打好,之後學起來會更吃力。
她拿出厚厚的一沓錯題本,對照草稿紙上的計算過程,将做錯的原因,修改過程以及涉及的知識點都填寫上去。
外婆已經睡了一覺醒來,敲門進房間,剛好看見仰舒瞳因為錯題一臉頹喪的樣子。
她開解道:“瞳瞳啊,不要太勉強自己,咱順其自然,别把自己逼太狠了。”
孫女學習用功,老人心裡欣慰。本來也沒要求她一定得多優秀,就仰舒瞳現在的成績,對外婆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畢竟仰舒瞳念高中前,成績并不突出,差點連智華都考不上。
仰舒瞳是在媽媽身邊長大的,媽媽不怎麼重視她學習,專注培養她舞蹈和聲樂等藝術類的東西,給她報各種各樣的興趣班,似乎就這樣打算讓她走藝術道路。
隻是仰舒瞳在藝術方面表現平平,中規中矩,沒有特别突出的天賦,以至于學了這麼多年,她都很難說自己到底喜不喜歡這些東西,更多的,可能隻是母親讓她學她就去學了讓她高興。
後來,她的臉受傷,母親随之精神崩潰,半年後,又因車禍意外去世,仰舒瞳被外婆接到渝城,為了能考上一個好高中,把全部心思放在學習上,那條藝術之路與她再無緣分,她也徹底放棄了這類東西。
雖然仰舒瞳在藝術方面沒有什麼特别的天賦,但學習課本知識卻很有一套,一年多的功夫,她便由原來的中等生,成功夠上智華高中的門檻。
直至現在,進入智華一年不到,她已經從吊車尾逆襲到年級前一百,成為學習中的佼佼者。
但她似乎并不滿足于此。
仰舒瞳坐直身子,伸了個局部的懶腰,溫聲回應外婆:“外婆,我想這次期末分班能考進理科實驗班。”
這是她從剛進入校園就定下的一個小目标。
不過,想要考進理科實驗班,年級排名至少達到前五十。
她中間隔了二十一個人。
從七十幾名到前五十名,和從九百多名到五百多名,前者比後者難了不止一個層次。
外婆蒼老的手摸摸她的頭:“實驗班壓力太大,考不進去也莫事,開心就好!”
外婆一直擔心孫女心理會出問題,在學習上對仰舒瞳的要求就是過得去就行,隻希望她快快樂樂地長大,長得開朗些。
仰舒瞳不想讓外婆操心太多,她乖巧地點點頭:“嗯,我收拾一下就去睡覺。”
外婆滿意地離開,她翻開生物筆記,打算再複習半個小時。
她喜歡在夜晚學習,安靜的,無人打擾的夜晚,能夠讓她保持最好的狀态,讓大腦高速運轉。
恍惚間,她聽見樓下傳來熟悉的摩托車熄火的聲響。
她掀起眼皮,掃了眼書桌上的計時器。
數字顯示:00:34。
整棟大樓已經陷入沉睡,唯有她的房間燈光還亮着。
不出所料,她在一分鐘之内,聽了對面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
大樓的第二道光在她隔壁亮起。
每個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軌迹生活着。
有些人毫不相幹,卻又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也許僅僅是知道對方的存在,也許僅僅有那麼一瞬間會猜測對方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