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什麼要小聲、不要驚醒黑暗裡的怪物統統被抛諸腦後,随春生大叫一聲,冷汗刷的一下冒了出來,此刻她的内心隻有一個念頭:跑!
求生欲牢牢占據上風,她不知從哪來的力氣,竟硬生生掰開了江敢鉗制住她的胳膊,一個扭身從縫隙裡逃出來了。
風聲呼嘯而過,随春生拿出了跑八百米的架勢玩命狂奔,身深的黑暗裡暗流湧動,仿佛有什麼巨大的怪物正在蘇醒。
直到跑出去很遠一段距離,她才逐漸從恐懼的狀态中脫離出來,然後心裡咯噔一下:我把江敢丢下了。
那個黑發金瞳、武力值爆表、對新人尤其是對她過分友好的女人,她把她丢在那兒了。
雖說江敢的武力值看上去比副本裡所有人加起來都高,但她最後的狀态實在是……不對勁。
随春生轉過身望向來時的路,那裡已經被濃濃的黑暗包裹,單是看一眼就令人望而卻步。
她隻是一個新人,沒有武器、不了解副本規則、頭腦也不聰明,可以說沒有一點自保能力,回去就是送死。
況且……她跟江敢也沒有熟到可以為了對方送命的地步。
留在原地才是明智的選擇,留在原地等天亮,然後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務。
對,留在原地。
随春生抿了抿嘴,接着她向前邁了一步,緊跟着的是第二步、第三步,她開始奔跑起來,義無反顧地闖入了黑暗之中。
·
枝葉堆疊的大樹旁,江敢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她緊盯着那顆近在咫尺的令人作嘔的頭顱,身上是一點點往上爬的植物根莖,能很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其實随春生逃跑的時候江敢是有意識的,或者說她的意識從來都沒有被禁锢過,殺死同伴、同伴逃走以及現在即将赴死,她的感覺都很清楚,甚至因為身體不能動而被放大了。
感受到懷中女孩逃跑的那一刻她其實是慶幸的,慶幸自己不用為殺了無辜的人而愧疚,但随之而來的卻是……悲傷。
怎麼就到這一步了呢?怎麼就突然要死了?
還有好多事情都沒做呢……
江敢的眼眶有些酸澀,她很怕死的,沒人能不怕死。
早知道就不陪小李來這個副本找人了,是不是這個人還不好說,反倒是把自己的命搭進來了。她在心中暗想。
就在她即将認命之際,耳畔傳來一陣破風聲,随後是唰的一聲刀刃出鞘,與其同到的還有少女堅定的聲音:“别怕,我會救你的!”
江敢心間一動,隻見一陣白光閃過,控制着她的頭顱被人暴力砍下,緊接着是纏繞在身上的根莖,她踉跄地走到随春生身後,在她的視角裡,少女正緊握一把與其氣質不符的唐刀,神情認真嚴肅,就像……救世主一樣。
随春生并不知道江敢是如何想她的,她表面安之若素,實際上心裡七上八下,已經吓得快要哭出來了。
剛才被斬斷的兩個東西,一個是傳說裡的精怪美人頭,另一個則是必須依附外物生長的菟絲子,殺傷力均屬上乘。
而且……随春生咽了口唾液,沒敢回頭。
她好像把一個會飛的東西引過來了。
“敢姐。”随春生扯了扯江敢的袖子,“綜合榜第32名很厲害對吧。”
江敢正疑惑話題怎麼跳的這麼快,卻見身前的少女絲滑的将刀放到她手上,以一個和先前逃跑時如出一轍的動作跑開了。
随春生停在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雙手左右搖動仿佛一個在現場給人打call的追星族,她眼睛亮亮的,說出的話卻讓人兩眼一黑:“敢姐加油,你一定可以一舉打敗三個怪物的!”
江敢:……?
江敢很快就不疑惑了,隻聽幾陣突兀的振翅聲,一隻跟鴛鴦差不多大的蜜蜂來到了她身後,與此同時,之前被斬斷的植物也漸漸修複,三方對峙。
“怪不得你要跑。”江敢滿臉黑線,語氣甚至比趙彬還要咬牙切齒,但她卻并沒有要怪随春生的意思,隻是改變了握刀姿勢,做好惡戰的準備。
雖然遠離了戰鬥中心,随春生卻沒有停止對這三個怪物的分析。
在故事裡,美人頭是一顆憑空生長在牆壁上的美女的頭……随春生沉默了,和江敢纏鬥的那顆頭不僅很醜,而且有頭有尾,她到底為什麼會覺得這東西是美人頭啊!
遠處,三個怪物好像有意識似的挨個對江敢發動攻擊,她雖不至于落入下風,卻也在這車輪戰中被壓的難以還手。
膠着之際,一根細長的根莖顫微微擡起了頭,卻繞過了江敢,焦黑的尖端朝随春生面門而來!
見狀,随春生險些又要尖叫出聲,她心說這綜合榜摻水分了吧怎麼第三十二名能菜到讓對手從自己手底下逃跑。片刻沒耽擱,一個閃避就開始了絲滑逃命之旅。
砍也沒用,燒也沒用……等一下,燒?
随春生扭頭,她身後的植物不知何時增加到了四五根,但都有一個共同特征——尖端被火燒的面目全非,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第12345……不知道多少代菟絲子了。
是的,燒沒用,因為火沒辦法讓這些東西徹底停止生長,但她的目的本來就不是殺死所有植物,隻要能造成嚴重打擊、抑制攻勢,創造逃跑的契機就可以了。
“火,江敢,用火燒!”
江敢不負所望,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火把,對着莖葉交疊處就丢了下去,她後撤幾步,原本站立的地方瞬間燃起熊熊火焰,将這裡照得亮如白晝。
然後,江敢擡手,猛一用力将大蜜蜂的尾刺砍了下來。
原本生機勃勃的大蜜蜂爆發出一陣不似人類的慘叫,徹底蔫巴,江敢刀刃一轉,将它推入烈焰之中。
随春生提醒的話卡在喉嚨裡,江敢居然預判了她接下來要說的内容,真……不可思議。她決定暫時收回那句有水分的吐槽。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朝着江敢走去,擡手按了按心髒的位置。
怎麼回事?心怎麼突然這麼慌?
随春生猛得刹住腳步,她瞳孔驟縮,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在她的視野裡,江敢身後正緩慢冒出來三個漆黑高大的人影,它們安靜的、慢慢的前行着,與江敢的距離越來越短,直到手足親密抵接。
江敢卻像是毫無察覺,挑了挑眉,笑問:“怎麼了?一直站在那兒不動。”
随春生已經快要絕望了,她幾乎是盡全力才壓制住一聲尖叫,嘴唇顫抖,聲音破碎的不成樣:“江敢,别、别回頭,然後,把、把你的刀扔給我。”
聞言,江敢收回嬉皮笑臉,嚴肅起來,對自己的處境有了大緻猜測。經曆過一次生死交付,她不疑有它,手指在虛空中點點畫畫,手中的刀瞬間消失,而後出現在了随春生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