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3 選擇×摸魚
伊塔覺得自己的處境很不妙。
她好像卷入了某種被稱作修羅場的東西,但變态間的争奪能叫修羅場嗎?這分明是屠宰場啊!
見鬼!她該怎麼選擇?她哪有選擇的餘地?!——俠客的手還伸在她面前,而身後的庫洛洛·魯西魯也在安靜地等待着。随着時間一秒一秒跳動,那種暗藏的壓力仿佛一隻冰涼的手,扼住了她的脖頸,讓她的汗毛一根一根豎立了起來。
如果大腦能分泌冷汗,這會兒她腦殼裡的水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此時的沉默實在太恐怖,伊塔捱不下去,幹巴巴地張開嘴:“……我……”
“——教她學念是麼?好啊,我也加入。”
一道冷冷的嗓音忽然插入進來。
是飛坦。
伊塔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聽到他用一種很輕的,嘲諷似的語氣說:“怎麼,俠客你玩這種拙劣的遊戲玩上了瘾嗎?既然誰都不想讓,那就按照老規矩,抛硬币就是。”
伊塔再一次意識到,飛坦是真的把她看成了可以換來換去的洋娃娃,半點都不遮掩。在其他蜘蛛或是别有用心或是因為根本不在意而顯出平易近人的态度時,隻有飛坦的目光一直又冷又黏地跟着她,仿佛在等待着時機把她從腿間撕裂。這種藏在陰影裡的危險讓伊塔坐立難安,就像潛意識裡一直在響的警報。
現在那個警報幾乎在尖叫了——飛坦什麼意思?他也想要摻一腳嗎?他要教她學念?不,不可能,他才不會教她,他隻會拔出那柄藏在傘裡的細細的刀,然後傷害她,和切割盤子裡的生牛排一樣。
伊塔的心跳加快了幾拍。
她掙了一下,想要從庫洛洛·魯西魯的懷抱裡出來,而他也順從地松開了她。
對于飛坦的咄咄逼人,俠客摸了摸鼻子,笑着說:“嗯?也沒有吧……而且這本來就是一個簡單的遊戲罷了,如果塔塔不想選,那我們三個抛硬币也可以。我沒有意見啦。”
說着,金發青年看向她,對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
對上他的碧綠眼睛,伊塔有種上課回答問題時被同桌悄悄使了個眼色的感覺……等等,他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她也眨了眨眼,靈光一閃,思路就瞬間打開了,第一時間就想高喊:“我選俠客!”——說真的,在這三個人裡,俠客看起來是最人畜無害的了,尤其是和飛坦一比他無限趨近于天使,隻是差了一雙白翅膀而已。
但飛坦并不傻,相反,他察覺得比她還要快。飛坦幾乎立時就瞥了一眼俠客,慢吞吞地冷笑起來:
“她?……她有選擇的餘地麼?”
如果不是因為手指一定會被削下來,伊塔真想對他豎個中指。
“我怎麼沒有?”
“她有的。”
兩句話同時被說出。
一句是伊塔,一句是庫洛洛·魯西魯。
飛坦看向了團長。
黑發男人平靜地說:“她并不受制于我們,這是最開始約定的内容。而且你也接受了。”
這也是伊塔想說的。然而飛坦對此的反應很古怪,他皺了一下眉頭,似乎沒有意料到這個回答,很快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那種嘲諷的意味越發明顯,伊塔毫不懷疑他下一刻就要嗤笑出聲——但是庫洛洛·魯西魯率先打斷了他:“而且,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是‘公平’的,不是嗎?”
就是這句話,讓本來處在爆發邊緣的飛坦沉寂了下來。
他的眉頭雖然仍舊緊鎖着,但他移開了眼,不再逼問一般看向對面的男人。
伊塔在心裡升起了一絲不敢表露出來的警惕,因為她發現庫洛洛·魯西魯對幻影旅團成員們的了解真的很深,雖然她早就知道他可以像拆卸機械表似的把人類也拆卸得一清二楚,但此時還是微妙地不安起來——那她呢?他又把她拆卸到了什麼地步?
被這種情緒驅動着,女孩退後了一步。
庫洛洛·魯西魯看了過來。
伊塔也看着他,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所以腳步并沒有停下。俠客就在她身後,隻要再退一步就足夠近了,如果她伸出手,一定可以碰到他溫熱的皮膚。
“塔塔?”
金發青年甚至不用她後退,他自個就向前走了一點,笑嘻嘻地把臉貼了過來。
在對視中,庫洛洛·魯西魯一定早已知道了她的選擇,因為那雙黑色眼睛本來直視着她,但在她最後一次退步後,他微微抿起了泛白的嘴唇,睫毛也跟着垂了下來。第一次,伊塔覺得自己看懂了他的眼神,在他黑色的虹膜裡那些情緒是互相纏繞的,是她在翻轉一塊複雜的魔方,那些雜亂的色塊永遠無解,她用盡腦力才拼出了最簡單的那一面,于是得到了一整塊被雨水打濕般的藍色。
——那是庫洛洛·魯西魯在無聲地請求她:「不要後退。」
明明自己什麼都沒做錯,伊塔卻躲避似地移開眼。
“……我選俠客,”她說,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他教得挺好的,而且也算是有經驗了……總,總之就先這樣吧。”
……
抱着她的俠客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一開始是放在她的背部,後來移到了她的腰上,另一隻手在她的腿彎裡不知所措地移動了幾次,似乎在努力不要往下滑。
他這一通操作弄得伊塔渾身僵硬起來:“……你從沒抱過女孩子嗎?”
“當然不是啦!”俠客看起來也很尴尬,他連耳朵都尬紅了,“就是……因為之前都是任務需要,我沒怎麼注意過,和現在的感覺不太一樣……”
……什麼鬼?她又沒多了三條腿或者少了倆胳膊,怎麼就和其他女孩子抱起來不一樣了?
但是看在他還幫她背了雙肩包的份上,伊塔決定包容他的生疏。
為了避免潛在的更恐怖的争端,他倆從旅團的隊伍裡脫離了出來,往前多跑了很遠的距離。伊塔分辨不清這是哪,帕帕羅斯平原在她看來到處都長得一個樣,除了紅色的岩石就是紅色的沙子,太陽也總是挂在頭頂。
“我們這是要去哪?”伊塔問。
“秘密啦秘密,”找到了正确的抱人姿勢後,俠客又自信起來,他笑嘻嘻地說,“說起來,多虧了我之前閑得沒事幹看了很多帕帕羅斯平原的資料,不然還真找不到這麼适合塔塔的訓練場地……你絕對會喜歡的。”
伊塔:“有點懷疑。”
俠客:“懷疑無效。”
行吧,既然他這麼自信。
跳下一面山崖後,視野就一下子廣闊起來。然後伊塔驚訝地發現下面有很多人,都是風塵仆仆的探險者,大包小包地在這裡紮營。而且有些人一看就在這兒呆了很久了,因為他們正在燒火做飯,連鐵鍋都架了起來……
伊塔很震驚:“這是?”
俠客帶着她跳下山崖:“是來抓白石魚的人。也算是變相的魔獸獵人吧,不過大部分人都來自民間,也不會念,因為這項任務對于職業獵人來說實在太簡單了。”
可惡啊,請不要再強調她很弱這件事了!
他們兩個同樣風塵仆仆背着雙肩包的人成功地混入了其中。伊塔能感到不少明裡暗裡的打量,不過大部分都不是針對她這個蘿莉的,而是她身邊童顔巨肌的俠客。雖然早已經受過大風大浪,但伊塔仍然不怎麼喜歡這種審視的眼神,她面無表情地别過臉去——和她相反,俠客就自然多了,他甚至會回給那些盯着不放的人一個陽光的笑容。
俠客發出了愉快的感歎:“他們看起來很歡迎我們呢。”
伊塔:……
為什麼這家夥總能裝得這麼無害?
伊塔:“是啊,歡迎你來搶他們的飯碗。”
俠客:“怎麼會?我不參與狩獵的,主要是塔塔你啦。”
說着,他把背包放下來,塞到了伊塔懷裡:“而且也到了午飯時間了,先吃點東西吧,你包裡應該有壓縮食品和水?”
吃一塹長一智,小機靈鬼·俠客終于學會了不要随便拉開女孩子的雙肩包。
“都帶了,”伊塔說,翻出來幾塊巧克力,又拿出兩瓶水,遞給俠客,“喏,黑巧克力,吃不吃?”
他坐在她身邊,轉過臉來。俠客的臉看起來很乖,大概因為他長得像孩子,所以總讓人覺得他的皮膚也像小孩子一樣柔軟。他看着伊塔,翹起了嘴角,那也是個很乖的弧度:“給我的嗎?”
伊塔敷衍地左右環顧一圈:“不給你難道是給空氣?”
俠客似乎很喜歡這種帶點刺的回答,他笑嘻嘻地接過來,挨得她更近了一點:“塔塔總會給我東西吃呢。”他撕開巧克力的包裝紙,咬了一口:“……唔,好甜。”
伊塔愣了愣,看了一下包裝袋上寫的“可可含量85%”,又擡頭質疑地看了他一眼。
好家夥,流星街生活是有多苦啊,才能在85%的黑巧克力裡嘗出甜來?
……算了,反正和她沒關系。
就在他倆吃着一點也不好吃的苦味巧克力(但俠客不覺得)的時候,又一波白石魚的浪潮來臨了。這塊營地建在平緩的斜坡上,而下面是一片窪地,土壤看起來更加松軟。事實也的确如此,伊塔剛咬下一口巧克力,就隐約聽到了地底下轟隆隆的震動聲。
“欸,”伊塔咽下去,看了看身邊一切如常的人們,問俠客,“你有沒有聽到什麼?”
俠客停頓了幾秒才合上瓶蓋:“……嗯,現在聽到了,”說着,他吸了口氣,語氣驚訝,“塔塔的聽力比我還敏銳呢。”
說實話,伊塔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比他更先聽到。
“是白石魚要來了。”
金發青年站起來,看向不遠處窪地的方向,“它們跳起來的時候很漂亮的。”
伊塔也好奇地站起來,往下面看。
周圍的人本來吃飯的吃飯,說話的說話,瞥見他們兩個站了起來後聲音也都放低了些,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伊塔沒怎麼注意他們,因為她在認真聽地底下翻滾的聲音,那些響動是成群成簇的,有點類似和以撒在遊輪時聽到的海魚群,但這次的震動要更加猛烈。她沿着它們遊動的方向向前找,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地面上的位置。
“那裡,”她小聲告訴俠客,“它們會從那裡出來,在大概8秒後。”
俠客在盯着她看,碧綠的眼睛像是陽光下閃爍的翡翠。對上她的視線後,他眨了眨眼睛,忽然轉開臉,咳嗽一聲:“……沒錯!算得很對,在聽力訓練方面塔塔是滿分!”
啧,什麼哄孩子式訓練法,難不成攢夠十分還要送朵小紅花?
沒等伊塔吐槽出來,第一波白石魚就沖破了泥土從地下飛了起來——如同陽光下的褪色的雪白彩虹,無數魚似的生物從地下躍起,一尾接着一尾躍到十幾米之高,又一頭沖下,撞開泥土遊回黑暗的地底。
俠客說的沒錯,白石魚真的非常漂亮,它們就像一彎白色泉水做成的巨大拱橋伫立在紅色荒原裡,有種幻覺似的美。
“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