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8 同伴×黑輪
同一天。
上午。
金·富力士走進門,瞧見的第一張臉就是帕裡斯通·希爾的笑臉。
穿着灰色格紋西裝的子鼠坐在滿是文件的桌前,左手還拿着鋼筆。他擡起頭,看着一路走來沒有驚動任何人的黑發男人,笑吟吟地問候起來:“啊呀,中午好金先生,居然能在協會裡看見你,真是罕見。”
金·富力士向下扯了扯帽檐,直截了當地開口:“我要接管彌賽亞,現在。”
金發男人露出驚訝的表情:“這麼着急?是發生了什麼嗎?”
“你說呢?”
金·富力士反問了一句,他走到子鼠的桌前,随手翻了翻桌面上排列整齊的文件:“我記得你往部門裡塞了很多新的念能力者?正好,名字和能力特性,尤其是空間相關的能力,列一份清單給我——别急着說沒有,我雖然人不在協會,但這不代表我看不見,這幾年來你做了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
“——等等等,金先生。”
金發男人隻停頓了一刻,就擺出了無奈的笑容,示意他緩一緩。
“彌賽亞最近确實收了很多新人,但他們都是按照規章流程進來的好孩子,和我可沒什麼關系,金先生的暗示我實在是聽不懂……至于名單,這也是流程的一部分啦,協會在招聘後自然會收集相關的信息,畢竟我們也算是半個公職部門,必須要确保工作人員不是懷有異心的危險分子……”
“行了行了,”金随手把文件扔回桌上,打斷他,“你說了半天,連一句有用的都沒有——我看你和那群政客是越來越像了。”
說着,他越過桌子繞到了帕裡斯通·希爾的椅子前——那是一個很大很舒适的真皮轉椅,金伸出手,輕松地把他的椅子轉到了自己的正前面,從上方俯視着金發男人:“所以我也不和你多說,我的要求很簡單:給我彌賽亞的控制權。我的優先級是在你之上的,沒錯吧?”
帕裡斯通·希爾舉起手,表示讓步:“既然是金先生的請求,我當然會做……不過一個部門的交接可是個複雜的工作,等我先向協會提出正式的申請……”
“我說的是現在。”
金俯視着他,黑色的眼睛透着一種不容拒絕的強硬,“你也不用想着給我挖什麼坑,或者添堵,你知道的,我最會玩這種遊戲了,”黑發男人笑了笑:“隻要你敢開始,我就能陪你玩到最後。”
帕裡斯通看着頭頂上的金·富力士,本來的笑臉慢慢消失了。
“金先生。”
他喊了他一句,又問:“你這是在幹什麼呢?”
然而金·富力士隻是平靜地俯視着他,一言不發。
“抱歉,”金發男人擡了擡手,示意自己要思考一下。等他放下手時,那種漂亮的笑容已經回到了他的臉上,“抱歉,但我真的很好奇,金先生是站在那一邊的呢?要知道彌賽亞是完全中立的部門,我們是觀察者,也是監督者,我們不會故意阻礙她,但我們也不會盲目支持她——”
金“啧”了一聲:“你一直在故意阻攔她。”
帕裡斯通很快回應:“那金先生現在不也是在盲目支持她嗎?”
兩個人同時沉默下來,又對視了一會兒。
“好吧,好吧。”
最後是帕裡斯通·希爾先讓了步,“或許我們可以談一談。”
他探出身子,從旁邊拉了一張椅子過來,椅子腿拖在地上,一路發出刺耳的響聲:“坐嗎?”
金·富力士沒有拒絕,他接過椅子,在金發男人的對面坐了下來。
“也快到時候了,我們就談個十分鐘吧,”子鼠看了看手表,“現在是10:32分,距離伊塔本來的複活時間已經超過了三個小時,我再不出去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金說:“足夠了。”
帕裡斯通點頭:“确實。”
他閉上了眼睛,向後靠進椅背裡,用一種感歎的語氣問:“金先生有過類似的幻想嗎?某一天她忽然不見了,然後一切回歸到正軌上……或者她從沒有來過……”
“實話嗎?一直都有,”金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随意,“那樣可真是無聊。”
子鼠睜開眼,笑得很開心:“……和我一樣。”
“所以我很珍惜,”他坐起身子,黑色眼睛直直地盯住金·富力士,“無數個世界中,隻有我們能參與到這個遊戲裡——這難道不是種榮幸嗎?被選中的我們難道不該更加珍惜這次機會嗎?”
金·富力士并不說話,他挑了挑眉,示意他繼續。
帕裡斯通·希爾交叉起雙手,壓住了自己的嘴唇,壓下了那張面具一樣的笑臉:“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必須要認真和伊塔玩一局,這是我們這些被選中之人所要承擔起的責任……或許外面那些平庸的人無法理解我的執着,但金先生一定是能懂我的吧?”
金咳嗽一聲:“别拉我下水,我可沒你那些癖好。”
“沒關系,金先生隻要能理解我就好,我所求的也隻是這個:有人能理解我,并且陪我玩下去,”帕裡斯通說着,睫毛垂了下來,微微遮住了黑色的眼睛,“你或許認為我很讨厭伊塔,但事情正好相反,我很喜歡她,‘喜歡’真是種折磨人的感情……”
坐在棕色的真皮軟椅中,帕裡斯通·希爾包裹在灰色西裝下的肩頸收縮了一下,他避開金的注視,難得顯出了一種示弱的情緒:“……誰能拒絕一個忽然撞進來,打破你所有計劃的女孩呢?如果她硬要拉着我跳舞,而我無法躲開——這難道是我的錯嗎?”
“我已經努力在給她我的愛了,”
金發男人歎氣,把右手手指輕輕壓在嘴唇上,似乎在模拟一個親吻的動作,“……這是我能為她做的為數不多的事。所以,可以麻煩金先生站到一邊嗎?哪怕把這當做一個正在熱戀中苦苦掙紮的男人的請求?”
辦公室陷入了寂靜。
金抱着雙臂,沉默了很久。終于,他開口:“……你真是讓我驚訝。”
他似乎被說動了,露出了十分明顯的苦惱表情,抓了抓亂糟糟的黑發,長長地“唔”了一聲——
“不行。”
“這和最開始不一樣,既然小塔信任我,那我就不會再坐視不理,”金說,“因為我們是同伴了。”
盯着他,子鼠臉上的表情再一次消失。
“如果她想回家,那我就幫她回家,如果她不想回去,我會幫她在這個世界開心地活下去。而且這也不難,如果你見過她現在的樣子——總之,無論小塔選擇什麼,當她需要我的時候,我不會坐視不理,這就是同伴的意義,”金完全不帶喘氣的,一口氣說完後,忽然笑了起來,“關于那個‘喜歡她’的宣言,我知道你沒說謊,不得不說你真是個奇怪的人——那樣的話,你豈不是會愛上我?”他站起身,随腳把凳子踢到了一邊,“因為我會把你的計劃打得更破,你喜歡跳舞?可以啊,我會拉着你跳的,你想停都停不下來。”
金·富力士身上帶着帕帕羅斯平原幹燥的沙土味,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半邊臉,看起來風塵仆仆的。但他發亮的黑色眼睛穿過了帽檐投下的陰影,直直地看進帕裡斯通·希爾的眼睛裡,似乎隻是在開一個不作數的玩笑,卻又不許他回避:“隻和小女孩玩有什麼意思?和我玩呗。”
帕裡斯通·希爾的瞳孔微微放大——
直到金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黑發男人低下頭去,瞧了一眼,笑了:“正好,十分鐘到了,開你的會去吧,”他補充一句,“帶上你的彌賽亞,我不需要了——有人毛遂自薦呢。”
無視了子鼠在身後裝模作樣的喊聲:“哎呀哎呀,金先生,等一下,是我冒犯了什麼嗎”,金推開門,走了出去。
……
金·富力士走出門,看見的第二張臉是伊爾迷·揍敵客的面癱臉。
嘶。
他想把帽子拉低一點,但再一想又覺得沒必要——難道是陪着小塔和他玩躲貓貓遊戲玩久了,導緻看到他就會産生詭異的心虛感?說起來他有什麼可心虛的,該心虛的難道不是對面的小子嗎?
于是金走得理直氣壯了起來。
黑發青年前來參加會議,穿得很端正。他站在協會的走廊一端,安靜地看着金·富力士從另一頭離開。
直到帕裡斯通·希爾收拾完文件出來,伊爾迷·揍敵客的視線還沒收回去。子鼠站到他身邊,十分理解地歎了口氣:“真是個麻煩的人,對嗎?”
他把手裡東西遞給伊爾迷,兩人一起往會議室走去。走着走着,帕裡斯通忽然說:“雖然我和金先生是同事關系,但是同事如果合不來真的比對手還難纏,伊爾迷桑也感受過吧?……說起來,我和他也打過好幾次交道了,如果伊爾迷桑很想把他弄走,我倒是有點小建議……”
……
金·富力士回到帕帕羅斯平原,見到的第三張臉是庫洛洛·魯西魯的臉。
“我有辦法找到她。”他說。
說完,他轉頭看向不遠處巨龍形态的帕爾托維納,很感興趣地問:“這就是傳說中的‘拉德魯納’?在康賽普斯出現的也是他吧……我隻在文獻裡讀到過這種生物,所以那些關于‘虛空’的描述都是真實的嗎?”
金:“都是假的。”
庫洛洛笑了:“這樣麼。”
兩個人達成了短暫的合作。
不過金·富力士并不能确定這是不是個好主意。很多時候他并不在意自己的行為是否過于冒險,因為冒險代表了未知的可能性,而他喜歡這些“可能”。這樣說來,有些本可避免的危險反而是他自作自受了,不過他也不介意就是了——但是看着毛遂自薦的庫洛洛·魯西魯熟練翻開手裡的書,一副背地裡搞了很多小動作的模樣,他還是刹住了車,難得用上腦子為小塔考慮了考慮:
“喂,”金說,“我勸你,最好别生什麼壞心思。”
黑發青年似乎很驚訝地擡起了眼:“我嗎?怎麼會呢。”
金:“這樣最好。”
無論是對伊塔,還是對你。
他言盡于此,轉身拍了拍巨龍溫熱的巨大吻部:“慢慢來,帕爾,不用太着急,”金從上到下地摸着他凹凸不平的鱗片,“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們和她的故事不會就這樣結束……你知道的,我直覺一向很準。”
黑發青年低頭翻着書,聞言主動插話:“我也這麼覺得。”
金:“……做你的事。”
真是個自大的家夥,居然和他宣告起了主權——金越發懷疑選了他究竟是不是個好主意,說不定還不如從帕裡斯通的彌賽亞裡挑人呢。
這份懷疑在伊塔出現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他倆回來的時候已經入夜,紅發小姑娘是被黑發男人抱着回來的。庫洛洛·魯西魯環着她的腰,雖然隻有一隻手,但還是越看越讓人不愉快——幸好伊塔在看清周圍的環境後立刻推開了他,撲到了金的身邊:“金!帕爾!”她擡起濕潤的綠眼睛看了看他,然後緊緊抱住了:“——我再也不說你是渣男了!金你真是獵人世界第一靠譜的男人!是我以前錯了!”
被小姑娘抱住的金·富力士非常想逃離,他有點不太自在,那是一種心裡發癢的不自在。不過這份不自在在對上庫洛洛·魯西魯黑漆漆的眼的時候陡然間消散了,他甚至想多抱一會兒。
“你們在幹嘛?”金拍了拍她毛絨絨的腦袋,“他沒對你做什麼吧?”
“沒啊,”
伊塔從他懷裡拔出頭,“我們一直在數星星,他什麼都沒做。”
金·富力士差點一個趔趄。
數星星?數什麼星星?星星在他頭頂都挂了快30年了沒見他數過,怎麼非得今天數星星?
他低頭仔細瞅了瞅伊塔的表情,然後得到了某種不太妙的信息——同為男人,金·富力士對男人的心思再了解不過了,這可不叫“什麼都沒做”,這明明是做了太多,做得都要溢出來了,甚至跨越了本來不可跨越的鴻溝。
金:就知道你一肚子壞心思!
選庫洛洛·魯西魯果然不是個好主意。
……
伊塔是真的沒察覺出什麼不對。
她正處在劫後餘生的情緒裡,渾身都是剛從噩夢裡驚醒般的癱軟感,摟着金·富力士的腰一時間都不怎麼站得住。幸好金·富力士今天做了個人,不僅沒有推開她,還像攬了個小孩子般攬住了她的腋下,幫助她支撐起身體。
金張口:“怕什麼,不要怕,我還沒死呢。”
伊塔:“嗚!”
她的确想要哭了——和在荒原裡無助的時候不一樣,當她終于回到了正确的世界,發現金和帕爾都沒有放棄她時(當然還有庫洛洛·魯西魯),那種感覺讓她的心髒開始咕噜噜蠕動,往外湧出又甜又熱的氣泡——大概是,她意識到自己不是獨自一人,她也有可以相信的同伴了。
但是金似乎察覺出了:“等等?你要哭?别哭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