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自己是怎麼養成這種習慣的……顧歲寒覺得以前的自己簡直不可理喻,強行暫停了腦中所有的胡思亂想,氣呼呼地把藏書閣的門一推。
外面的天色還黑着,隻有東邊的天空擦出一線月季色的黛彩。顧歲寒在閣裡看書看得入迷,推測不好具體的時間,但看天色也應該快天明了。
雖說也算是熬了一整夜,但仰賴昨天白天實在睡太久了,顧歲寒現在幾乎沒什麼困意。更何況現在去睡覺恐怕頭一沾枕頭又要起來,時間實在有些不尴不尬。
但此時距離約定的出發時間也還尚有距離。她站在原地,幾乎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常年住在閣裡的棋子們都有自己的值房。說是值房,其實也是棋子們休息睡覺的地方。顧歲寒有鎮北侯府可回,所以沒在閣裡另外占地。她要是想在閣裡找個地方待着而不是四處漫無目的地亂晃,就隻能回自己的書房。
但書房裡冷桌硬闆凳,除非要處理公務,否則顧歲寒實在不喜歡在那裡久待。在原地驢拉磨似的轉了兩圈,她決定去演武場練會“早功”。
平心而論,她其實不是很喜歡在演武場練武,因為在衆目睽睽之下繞着樁子上蹿下跳總讓她覺得自己像隻猴。但現在這個時間點,除非是像她這樣日夜颠倒的,應該沒人在演武場發憤圖強。
……吧。
事實證明,真的有。她又忘了馬上要到出師大比,黑棋的比試結果是出師大比中非常重要的一項,這群人平時不用功,倒是快考試時拼命起來了!
她剛一踏進演武場的大門,場中幾束目光就直勾勾地看了過來。顧歲寒暗暗後退了一步:“嗯……晚上……早上好?辛苦了?”
黑棋們看清了是她,紛紛松了口氣,行過禮之後各自用功去了。顧歲寒對這群人前後反轉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正打算抓個人來仔細問問,忽然發現了衆人中一個熟悉的身影:“二娘?你怎麼也在這裡?”
怎麼,是出師之後不合格又被打回來考試了嗎?
二娘看起來正想趁着她不注意偷偷溜走,聞言後背一僵,老老實實轉回來:“執棋。”
顧歲寒奇道:“我不是叮囑你們今晚好好休息嗎?明……今天日升之前咱們就要出發了,不睡覺精力怎麼夠?”
二娘擰着自己的衣角,低着頭嗫嚅道:“我……我覺得自己太差了,怕拖大家後腿,所、所以……”
顧歲寒哭笑不得:“怕拖後腿現在努力也來不及了啊,練武又不是一日之功。”
她本意隻是闡述一個事實,沒想到陳二娘聽見之後,看起來更加慌張了:“我……我……那要不屬下不去滇南了吧!”
顧歲寒萬萬沒想到事情竟會是這個走向,連忙把要臨陣脫逃的人叫住:“哎!我沒那個意思!”
陳二娘哆哆嗦嗦地停住了腳。顧歲寒看着她唯唯諾諾地樣子,不由得一陣頭疼,心說:“這膽子,當初是怎麼讓出師的?這也太兒戲了。”
黑棋的選拔不是科舉,科舉選出來個沒什麼文化的坑老百姓,黑棋選出來個不合格的,不隻是會讓他自己送了命,搞不好還會牽連他一整條線的黑白棋們一起暴露,手拉着手上西天。
出師大比的意義正在于此。小棋子們入閣後五年可以開始參與大比,但并不是每個參與大比的人都能出師的。出師大比的通過率低得令人發指,最低的一年參與的黑白棋一共五十來人隻過了七個。
沒有通過大比的人隻能在閣裡再學一年,等明年再戰。也有不少棋子一直無法通過,在閣裡消磨時光,幫忙幹一些上藥看庫房這類的工作。
這陳二娘看似排名還不錯,也通過了大比,怎麼是這麼個鹌鹑性格!
顧歲寒一時沒忍住,把心裡話問出來了:“……誰讓你通過的大比?”
陳二娘瑟縮地看了一樣,“嗡嗡”地說:“是姬……姬檐雨師姐。”
顧歲寒一怔。姬泠目前還是個負罪之人,所以一般人為表輕蔑,一般都直呼其名,宋安瀾那幾個關系親近的則一般是“阿泠”“阿泠”地叫。忽然聽到姬泠的字,她幾乎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啊?”
這個“啊”本意是她忽然聽到不熟悉的名字時下意識發出的,但陳二娘顯然曲解為了其他的意思,梗起脖子大聲道:“姬……姬師姐人很好的!隻是我不争氣!”
顧歲寒意識到對方誤會了自己,連忙擺手道:“不……我沒有……唉。姬……檐雨那時候不應該已經常駐青州分舵了嗎,怎麼還有空回來主持大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