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虎心裡也積攢了不少怒意,走着走着,他憤憤不平,“不行!還是覺得很可惡,就沒有法子幫幫她?太難受了!我想揍人!”
千禧吐出一口渾濁惡氣,這才第一家呢!
她的情緒全被帶出來,還隻能忍着,勸慰大虎,“莫慌,現在鄰裡關系還未成型,個個都是自己管自己,等成型了,還得苦口婆心地倡導教育,慢慢地規整那些觀念,大家都瞧不起那樣的人,他們自然會夾着尾巴做人……”
接連走訪幾戶,有聽不懂話的老人,有雙腿殘疾還拖家帶口的鳏夫,還有許多普通但完全不信任他們的人家。
就這幾戶人家,已将千禧的心氣兒耗盡,她歇上一歇,隻想捶胸頓足,躺地上打滾耍賴,這活兒誰愛幹誰幹去!
不過,也就僅限于想一想。
下一戶人家,屋裡八個小孩,男男女女,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個個眼神警惕瞪着千禧。
千禧一問,“誰是戶主?大人不在家?”
那群小不點紛紛朝一個男孩望去,那孩子挺着胸膛走出來,眼神兇狠又帶着稚嫩,“我就是大人,我就是戶主!你幹啥來的?”
千禧被他莫名其妙的敵意唬住了,也為那稚氣的臉龐驚訝,“你多大?”
“二十八了!”
千禧張大了嘴,不自覺提高音量,“你二十八?”
“怎的,不信?”那娃娃道。
千禧和大虎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疑惑。
這娃娃見他們兩不信,朝周圍的小不點使了個眼神,那群小不點忽然就像瘋了一樣朝最大的娃娃撲去,跪在地上喚他,“爹!”
千禧:“……”
看起來十分拙劣的表演。
她看着那個頭和她一般高的男娃娃無奈道,“别鬧了,我們有正事。”
在千禧說完這句話後,那娃娃的眼神在頃刻之間變得狠厲,惡狠狠地朝千禧咆哮,“你憑什麼不信我!你不就想收走我的地!把我們趕走!”
千禧腦子裡拐了好幾個彎,這群小娃娃死活不說家裡的大人,還叫那男娃爹,可那男娃看起來最多十三四歲,還是在變聲的年齡,非說自己就是戶主。
不管是前朝還是現在,十六歲才能自立門戶。
難道是早已沒了大人,又想守住這來之不易的田地?
千禧還沒得出結論,幾個小娃娃已經拿起掃帚要趕人,掃帚高高揚起,塵灰全往千禧鼻腔裡跑,稚氣的聲音像是護食的狗,發出低低的怒吼,“你走!你走!你不信我們,就是想騙走我們的田地!”
千禧把他們當小孩,但小娃娃沒輕沒重,全把千禧當做敵人,一棍子揮來,好在大虎眼疾手快擋在千禧面前,緊緊握住那掃帚,一聲大喝,把娃娃們吓得連連後退,躲到了最大的孩子身後。
千禧驚魂甫定地從大虎身後探出頭,“我跟你們講,我可是媒氏!你們要是對我動手,就會被判為劣民,到時候不隻要沒收田地,還得罰你們去做苦役,用鞭子抽你們!”
千禧瞎掰的,卻是真真唬住了這群娃娃,要不說是一群小孩呢,太好騙了。
她不再糾結于這些孩子的年紀,把他當做戶主,耐心地問,“你們從哪兒來的?這些娃娃是?”
“我們從高燕城來,他們是我的娃。”
“七個都是你生的?”
男娃娃明顯一頓,眼神依舊狠惡,“是我生的!”
高燕城地處邊境,梁國皇帝揭竿而起時,高燕城陷落,歸了蠻幫達魯人,這群娃娃是難民。
千禧知道他們的所求,便沒有拆穿,之後再怎麼問,這男娃都笃定地說他是他們的爹。
千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了,隻是不解當初是怎麼把土地分給他們八個小娃娃的。
出了這家的門,走到無人的大路上,千禧和大虎都蹲在地上直撓頭。
千禧道,“荒謬啊!”
“瘋了吧!”大虎也想尖叫,“他說他二十八!還生了七個年齡相仿孩子!我看他毛都沒長齊!”
千禧雙目失神,直麻木地問,“你看見他家擺的佛像了嗎?還有其中一個孩子手上的指環,還有那一頂上好的貂毛帽子……”
“我都不敢想八個十來歲的娃怎麼得到這這些東西的!”
大虎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活真幹不了,我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