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悅鬧和離的事驚動了整個田家,不管是家中妾室,宗族親戚,生意友人,得知此事後皆好言相勸。
不為别的,樂悅能幹,多少人受她提拔,與她謀事,如今她要和離,商鋪作坊人事變動不可謂不大。
樂悅的長女雖不明白自己究竟哪裡惹母親不高興了,卻是愛母親的,見天守在母親門外,好吃好喝,賠禮道歉。
兒子也從梁京來信,勸母親不要沖動,他得空就回來。
樂悅心軟了幾分,各方利益又複雜得驚人,生出幾分退卻,嘴上仍不願意向田錦服軟。
田錦覺着她一定是瘋了,要不就是受人蒙騙,幾番打聽,才聽說她與一個叫千禧的媒氏有往來。
恰逢金玉署除名的媒氏段陽被卸了職務,整日憤憤不平,聽聞田老闆家中鬧得厲害,便送上了他視作翻身籌碼的消息。
他與田錦道,千禧與江祈安以姐弟相稱,實則暗通款曲,行苟且之事。
田錦本就對江祈安不滿,這個媒氏千禧又撺掇樂悅跟他和離,實在居心叵測,便找人将這消息傳了出去。
千禧從菱州回來,頭一天往金玉署去,就被田錦的轎子攔在了路中間。
田錦沒有自我介紹,隻是讓轎夫将轎子落地,蔑然睨着她,“千媒氏,年紀輕輕自己腦子還沒長全,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瞎管。”
千禧甚至不知他是誰,滿目迷惘,“老爺是?”
對方根本不理會千禧的提問,自顧自地道,“今兒就來給你一個警告,再敢摻和别人家裡的事,有你好果子吃!”
說完,田錦留下一個令人冷寒的眼神,揚長而去。
千禧後知後覺,瑟瑟發抖,這是得罪哪個大人物了?
人家連名字都不稀得報,難道她釀成大禍了?
去金玉署的路上,千禧那顆心起起伏伏,陣陣心慌,腳下還有些發軟。
果真,一進金玉署,就瞧見人交頭接耳,她找了大嘴巴的媒氏朱嬌嬌一問,“有人傳你跟縣令大人不幹淨!”
朱嬌嬌絲毫避諱,反倒當個笑料,嗓門最大,驚得千禧臉都綠了!
許是确實有點什麼,千禧慌不擇路地扒拉着朱嬌嬌,結結巴巴,“姐姐姐小聲點!這這這……說的什麼話啊!”
朱嬌嬌繼續朗聲道,“瞧你這樣,怕啥!高士曹裡間等你!”
千禧:“……”
早上那個警告她的大老爺是誰啊,跟江祈安又有什麼關系?
她一頭霧水進了裡間,高粱聲神情凝重地坐着,門一關,千禧便喘不過氣,“高士曹……我我我得罪誰了?”
高粱聲也不賣關子,直言道,“田錦。”
千禧恍然大悟,“是因為樂夫人想要和離嗎?”
“你倒是門清。”高粱聲歎氣,将田家的事講與她聽後,道,“田錦指控你行狀不妥,私德有虧,有悖媒氏之責。”
千禧下意識駁斥,“哪裡有虧!就因為我與樂夫人提及和離之事嗎?那他也太不講道理了!”
“所以啊,人家說的私德有虧,是指你和江祈安的事。”
“這不是混淆是非嘛!”千禧氣得站起身,據理力争,“他這是逼我,不對,是恐吓樂夫人,甚至恐吓咱們金玉署,讓樂夫人知難而退,讓整個金玉署沒人敢為樂夫人和離!”
高粱聲無奈歎氣,“這不難懂,但人家既然狀告你,我就得處置,現在事情還沒有鬧大,還能妥善處置。”
“怎麼妥善處置?”千禧問道。
“你别摻和田家的事,你若拉不下臉,我可以去找田錦,替你道歉。然後你在這篇告白上落個名,這事就當做謠言過去了,誰也不追究。”
高粱聲向他遞來告白書,千禧趕忙看清内容,竟是江祈安遒勁有力的字迹,上面解釋江祈安與她的關系是收養關系,二人絕無私情,還有江祈安的落款。
不知為何,千禧越讀越生氣,“這是江祈安寫的?”
“貨真價實,那字迹你不熟悉?”高粱聲微微歎息,“千禧,田家的事你别管,把名落上,我還能護你。”
高粱聲的話說得明白,千禧也不想做不成媒氏,從小到大她就光看着娘親了,她沒想過做些别的,更何況她還一門親事都沒說成,怎麼也不甘心。
她心裡不服,她隻是和樂悅提了和離的事,就能引起田錦那麼大的反應,還大費周章用江祈安和她的事兒來威脅她。
威脅的是她,可實際剝奪的卻是樂悅和離的權利。
這般蠻霸之舉,讓人如何服氣!
她也是怕的,江祈安雖說是縣令,但上任不足一年,還未成勢,他拿田錦沒辦法,公爹也沒站穩腳跟,沒有她可以倚仗的勢力,若她執意要管,那受傷害的是她自己,是公婆,也有可能是江祈安。
她沒有莽撞的資格。
幾番猶豫,她還是準備在告白書上落下名字。
剛沾了墨,心裡又覺委屈,若是寫下這個名,那她和江祈安以後關系變了,這一紙告白書,反倒是坐實了他們之間的奸情。
……奸情,千禧想起了些令人面紅耳赤的不堪回憶。
若他真對她有情,又怎麼寫下這告白書,來約束二人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