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實在太過認真,千禧也跟着緊張起來,輕嗯一聲,在他眸光與嘴唇間來回掃視。
他卻像被定住一般,久久沒敢出聲。
千禧攥着衣裙,總覺他要說什麼不好的話,忐忑又不安,淡淡掠起一抹讨好的笑,“怎麼了?”
“方才……是意外。”他嘴唇翕合。
方才?意外?
千禧愣愣的,他不小心撲過來的确是意外,但絕對夾雜着她壞心思的引誘,她抿抿唇瓣,“呃……我知道,又沒什麼事。”
“以後我會注意。”江祈安颔首保證。
注意……什麼?
千禧覺得他不一樣了,若是往常他一定知道她并不會在意,兩人打個哈哈就能糊弄過去,是親密到她不會真責備他的關系。
但若正經将話說出來,所有的東西都變了味,至少意味着他對自己喪失了一部分信任,疏遠了。
千禧有些不是滋味,卻不可能說她真不在意,更不可能暗示他可以對自己為所欲為,隻能作出正常的樣子,“嗯,你手上有傷,以後小心些。”
他擡眸,笑容變得疏離,“嗯。”
千禧變得局促起來,忙轉移話題,“那舒念芝呢?”
“去看看也無妨。”
舒念芝真擠上了馬車,帶着她心愛的琵琶。
馬車開始往潘梧的府邸行進。
二人一左一右地坐着,舒念芝正正好坐到了中間,見二人不說話,氣氛說不出地怪異。
忍了許久,舒念芝隻覺得焦躁難耐。
左右她瞧千禧就不順眼,今日千禧又穿得富貴漂亮,一瞧自己身上的衣裳相形見绌,她又想要新衣裳了,不自覺就朝江祈安那邊挪過去了。
“縣令大人手好些了麼?”那聲音嬌柔暧昧,聽得人骨頭酥麻。
江祈安不自覺往後挪,“嗯。”
“今夜我若見到潘大人,以後還能回來看大人你嘛?”
江祈安品着她話中意思,覺得不對勁,“見到又如何,見到你也不能嫁給他。”
舒念芝陡然睜大了眼,“為何?大人不是說了要成全這門婚事的麼?”
“那天不是讓江年與你說了嘛,你年紀太小,嫁過去不合适。”江祈安感受到她越湊越近,已經快要壓到他胳膊上了。
“啊!”舒念芝嬌嬌柔柔驚呼,“沒有啊,江年沒對我說!”
千禧見江祈安都快被擠到角落裡去了,眯起眼,眉頭皺得厲害,她瞧見了舒念芝說這話時轉來轉去的眼珠子,說謊痕迹有些過于明顯。
她抱起雙臂,饒有興趣起來,“舒姑娘,你說話便說話,别擠着他胳膊。”
舒念芝對千禧嗤笑一聲,“如何叫我擠着江大人胳膊,江大人都沒說話也沒喊一聲疼,千姑娘倒是不滿意了,雖說是姐姐,但姑娘管得可真寬!”
“我可聽說了,姑娘在大人宅子裡那可是作威作福,江大人不常歸家,你就把自己當個主子了,對下人們頤指氣使。”
“人家江大人上京趕考時,餓得沒錢吃飯,找了家客棧做工,大冬天還要挑水挑柴洗浴桶,滿手都是凍瘡,那時候也沒見千姑娘這個姐姐幫襯一手,現在江大人發迹了,就跟這兒來打秋風!”
這話讓車内兩人都頓住了,不約而同屏住呼吸。
千禧從未聽過江祈安講述那段經曆,她能理解他并非是那訴苦的性子,但聽到這話時,仍止不住心頭一顫。
舒念芝壓根兒不管車内驟變的空氣,隻自顧自地說着,“明明都嫁人了,還天天黏着江大人,吃飯要一起,寝房也要挨在一起,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就那麼缺男人麼,自家弟弟也不放過……”
“你閉嘴!”江祈安怒聲喝止。
舒念芝被那氣勢吓到,猛地将口中話吞回肚子裡。
“說完了嗎?”江祈安忽然轉過臉,冷冽的眸子似懸于頭頂的匕首,在舒念芝頭上打旋。
舒念芝被他身上驟變的冷冽氣息吓到,頓時支支吾吾,“我……也是聽人說的……”
江祈安在千禧看不見的角度紅了眼,極力克制住愠怒的氣息,壓低聲音道,“誰說的?”
舒念芝望着他脖頸乍起的青筋,霎時生出濃烈懼意,眼珠子止不住向外一瞟。
江祈安蓦地輕笑一聲,“江年說的?”
舒念芝沒有否認。
江祈安也知道這問題多此一舉,知曉那些經曆的人除了江年,也沒别人了,但他沒想過,那些經曆會被人捏造編排成這樣的話,就這般讓千禧聽到。
他甚至不敢擡起眼去看她,看她什麼表情,什麼動作,眼裡又是何光景。
隻用餘光瞥到了那衣衫上緊攥的手,青筋凸得明顯,是那雙細嫩的手上不該有的模樣。
江祈安心忽然就碎了,他若向她解釋,有用麼?
千禧将手心捏了又捏,她從不知她在江宅下人的口中是這樣的存在。
她以為她不會懼怕舒念芝這小姑娘的挑釁,但聽到這樣話,還是讓她的心被針紮了一般,是極其尖銳的刺痛。
她輕笑了兩聲,“你們都是這樣傳我的?”
舒念芝本想瞪過去,對上視線的那刻,她忽的沒了氣勢,她避開了那雙似笑非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