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
雖不知他來做什麼,但把人關在門外,總歸不好,千禧見公婆在忙,隻好不情不願地去開門。
千萬不要是找她的啊!!!
她說不清該怎麼面對他。
她在自家,蹑手蹑腳拉開一道門縫,隻露出一隻眼睛,警惕地問,“你找誰……”
她小聲得很,夾着嗓子,水亮眸子忽閃忽閃,滿是戒備,又滿是靈秀。
江祈安喉間幹澀,一時竟不知怎麼開口,兩人就這麼對着僵硬地站了半晌,古怪的氣氛流轉。
堂屋裡傳來梁玉香的聲音,“誰呀?”
千禧着急,又問一遍,“你找誰?”
“找伯父。”
千禧松了一口氣,這才開門,躲到了門後邊去。
江祈安步子緩慢,千禧就是遲遲不跟上來,他隻好進了屋。
此時飯菜已上桌,梁玉香熱情添了碗筷,給人安排好了座位,“祈安呐,來得正好,邊說邊吃。”
江祈安讪讪坐下,千禧極力避着人,但等添完飯,一張四方桌,一人坐一方,滿滿當當,沒她的位置。
公婆和蘇麗都習慣了坐在長凳中央,此刻絲毫未覺,就隻有江祈安坐在了長凳一頭,給她留了個座兒。
這要不坐吧,顯得刻意,要坐下了……他會不會還存着龌龊心思!
千禧還是坐下了,坐到長凳一端,離他遠遠的,江祈安也怕她嫌,主動坐到了凳子另一端。
吃飯時,千禧盡量裝得自然,“祈安,自己夾菜啊,别客氣!”
江祈安時不時偷瞄她一眼,有好幾次視線相交,千禧匆忙避開,悶着頭吃飯。
江祈安主動提及來此目的,對武長安道,“伯父,今日來,就是想問問您願不願來縣衙任衙頭?”
武長安忽的睜大了眼,怔了一會兒,笑着推拒,“我這模樣,刀都拿不了,怎好做衙頭!”
“伯父處事果斷冷靜,在羨江便做了幾十年的衙頭,資曆深,閱曆足,衙頭要的便是這般人,小輩以為,伯父當之無愧。”
“小輩之前便有這個想法,隻是擔心伯父身上的傷……”
武長安心動了,他何嘗不想,要不是那場大火,他會在羨江做一輩子衙役。
可是現在他的确傷痛反複,體力不支,他并不知該不該占這麼一個位置。
武長安搖頭,“我這……如何服衆啊……”
江祈安從他的語氣聽出了猶疑,大抵知道他是想做,隻是有顧慮,他道,“伯父莫急,祈安并非想讓伯父如往常那樣奔波,隻是想讓伯父坐鎮中樞,指揮即可。”
“岚縣曆任縣令更疊之快,衙役卻最多隻換了兩批,都是老人,官官相護的,祈安動不得。又無良好的選拔制度,能用之人青黃不接。祈安備受掣肘,故想特聘伯父坐鎮縣衙,替祈安培養一批可用之人,不會予伯父追查緝兇那般過于繁重的任務……”
“嘿!小娃娃小瞧我,我那是怕苦嗎?”武長安忽然打斷。
江祈安也明白他不是怕苦怕難之人,要不然也不會一個人跳下去救那兩個孩子,他的話,是說給梁玉香和千禧聽的,隻為消除她們的顧慮。
說完,他暗戳戳瞥了一眼千禧,千禧剛往嘴裡塞了一口飯,腮幫子鼓鼓的,對上他的眼神,胡亂嚼了兩口,強行咽下去了。
哽死了!
正拍着胸口,江祈安遞來了茶水,千禧沒想那麼多,順手接過忙往下灌。
接過杯子時,她的掌心擦過他的指尖,江祈安霎時心血激蕩。
瞧她接得自然,是不是已經原諒他了……
千禧咽下那口飯,回過神,忽的就看到他一雙鳳目含着幾分雀躍笑意,就像路邊小狗吐着舌頭,朝她搖尾巴那般,滿眼星星。
見鬼了!
千禧一陣汗流浃背,忙别開了頭,公婆還在旁邊看着呢!
他這眼神是不是暧昧了一點,或者他今天來的目的,不會是故意來試探她的吧?
簡直就像要将他的心思昭然示衆,太猖獗了些!
千禧想得寒毛豎起,腳心發涼,屁股又朝凳子一端挪了挪。
江祈安見她又躲閃,熱起來的心,又沉下去了,“伯父的事,千禧覺得如何?”
千禧回過神來,支支吾吾,“這這……我覺得沒什麼……隻要爹爹身子能受得住。”
梁玉香倒是想得認真,她看了眼武長安,雖然那扭曲的面上看不出表情,但夫妻數十載,有些東西一眼就能看明白。
他想去。
做衙役,是他畢生的驕傲,失去雙手後,他一度活不下去。
夜裡都在喊,“我成你們的累贅了……”
梁玉香知道丈夫在無人角落的失落惆怅,擔憂顧慮,有時,她必須推他一把。
“去!”梁玉香忽的開口,“有工錢為什麼不去!”
“在家天天唉聲歎氣也不好!外面唉聲歎氣去吧!”梁玉香笑得開懷。
江祈安松了一口氣。
梁玉香見江祈安碗空了,出于待客之道,她道,“千禧,去給祈安添飯。”
千禧隻敢悶着頭,她帶着些怒氣想要搶過他的碗,卻被江祈安拽住,“我自己來吧。”
千禧帶着怨氣狠狠瞪他一眼,江祈安乖乖放手,眼神讪讪。
她猝不及防起身。
江祈安坐在長凳一頭,那頭沒了重,凳子猛然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