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安又拿起烙鐵,面無表情,雲淡風輕地開口,“再想想。”
小混混抖如篩糠,“這個人……我……我見過……”
“我經常在東菜市喝酒,偶爾也會看見他,他是蓮花村的人,常跟徐玠一路,人長得俊,想不注意都難。但是那兩日他不在,我們幾個兄弟都是熟面孔,周大順的使用與錢有關,這來錢的路子,我們不會當着一個生人說的……”
江祈安審完,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又朝蓮花村徐玠家去。
徐玠住的帳篷,對江祈安的深夜來訪,很是不耐煩,燈都懶得點。
江祈安一進去就問,“楊玄刀呢?”
“腿長在人家身上,我哪知道!”
江祈安找了根凳子營帳前坐下,就靜靜等着他。
徐玠睡眼惺忪的,見他不說話,心裡毛躁得很,隻好乖乖坐到他對面,接受他的盤問,“你要問快問!”
“你和楊玄刀不合?”江祈安聲音冷眼,眸色晦暗。
徐玠生出些許害怕,若他說與楊玄刀分道揚镳,那江祈安一定會對他動手。
一開始他也想不通,江祈安為什麼有那麼深的敵意,那天去過千禧家裡,他明白了。
隻是又有些想不通,徐玠變得不正經了,“楊玄刀跟千禧妹子的男人是不是長得很像?”
沒料到他這麼說,江祈安攏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攥緊了,“少廢話,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這事兒就說來話長,那天你走後,我們就去城裡喝酒,喝完了去人家房頂上躺了會兒,就聽到千禧妹子的聲音,人在巷子裡被個渣滓欺負了!多虧我和玄刀出手相救!”
他拍了拍江祈安的腿,“你要謝謝我們才是!”
江祈安呼吸一窒,凝了半晌,才開始吐息,“然後呢?”
“然後就精彩了!我們把千禧妹子送回家嗎,你猜怎麼着,千妹子她婆母,抱着玄刀就不撒手,非說他是她兒子!還請了我們去家裡吃飯,吃的芸豆炖豬蹄兒!她娘喲,可舍不得玄刀,要認他做幹兒子,又送臘肉又送雞蛋,比親兒子還親!”
江祈安心頭一哽,喉間幹澀得說不出話,止不住地吞咽。
以前擔心千禧見着楊玄刀,現在武一鴻的父母也見着楊玄刀了,比預料中還要令人費解。
他們一家人對武一鴻的思念,好似已然瘋狂,這正常嗎?
說武一鴻死了,那是對千禧的詛咒,他會覺得自己怨毒,所以他不願往最壞處想。
但那兩個老人家急着認幹兒子是為什麼?僅僅因為想兒子,就能錯将相貌相似的人當做寄托?
若是往最壞處想,就更奇怪了。
他們又是從哪兒知道武一鴻死了的消息?
他輾轉托了五個友人去查,得到的皆是正常服役的消息,千禧每個月都在領軍眷的俸錢,連對武一鴻的軍饷他都托人查過,沒有問題。
到底該怎麼證明武一鴻死了呢?
越想越深,江祈安緩緩垂下頭。
徐玠看着江祈安這樣子,低頭喪氣的,似是愁得很,就有個人長得像姐姐的丈夫,不至于吧!不該是好事嗎?
徐玠有個大膽的想法,“你不是喜歡人家千妹子吧?”
江祈安猛地擡起頭,這時才回神,他在想什麼?
他在拼命想要證明武一鴻死了!
徐玠看他雙眼怒色明顯,噢的一聲,“不會吧!你那麼龌龊?”
龌龊?
這個詞倒是形容得好啊。
徐玠像是知道了什麼驚天秘密,大吼大叫起來,都從椅子上蹦起來了,“天老爺!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人家是有夫之婦啊!”
“你天天在這兒想這樣的龌龊事情,千妹子她知道嗎?”
“啧啧啧!怪不得你那麼讨厭楊玄刀,原來你心思歪啊!”
“人家到底是你姐,從小把你養大,喔……喔……原來是這樣……”徐玠猛地拍着江祈安的肩膀,“你不會十三四歲就對人家有了非分之想吧?”
江祈安恍然回神,一把捏住了徐玠的手腕,眸光冷冽如冰窟,哪怕是在月光下,都能看見他眼底的紅血絲,他咬着牙,壓抑着聲音,“閉嘴。”
“不要妄自揣測。”他聲音沉得嘶啞。
徐玠被他周身的氣息震懾,自然乖巧了些,“哦。”
“剛才的話,你若敢對旁人說起,千禧興許會沒命,她沒命,我拿你是問。”
“哦。”
“特别是楊玄刀!你知道他底細不明,還這樣縱容他,徐玠,你要罩着那麼多兄弟,真的能容忍這樣一個害群之馬嗎?”
徐玠很是不服這句話,“江祈安,你就是嫉妒人家長得跟千妹子的男人一樣,才處處都覺得人家有陰謀!”
“我哪個兄弟不是身世坎坷!身世要不坎坷的,能落草為寇嗎?不知底細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楊玄刀也是我兄弟!你若敢動他一下,我就掀翻你的蓮花村!大不了都不活了!”
徐玠的态度江祈安早已明了,不然他早就對楊玄刀動手了。
但其中有句話紮紮實實戳到了他的心窩。
徐玠說,他就是嫉妒楊玄刀那張臉,能輕易讓千禧還有她的公婆肝腸寸斷。
江祈安扯出一抹譏諷的笑,他自己都分不清,他的厭惡到底是為公,還是為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