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怒了,一雙眼狠狠瞪着周大順,“你不要對我動手動腳,不然我明日就把你送去縣衙,讓你去城東挖溝去!”
“你去啊,我二叔是主簿!”
這人油鹽不進,千禧煩透了,“我管你二叔是不是主簿,我在縣衙還有人呢!人家比你二叔官大,弄不好你二叔還有你爹都得被撤職!”
這話讓周大順眼裡萌生出幾分退縮,但他思考一瞬後,又恢複了蠻橫的樣子,“你瞎說!我怎麼沒聽說!”
“蠢得你喲!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天天把二叔的名頭挂在嘴上,給你二叔抹黑!”
千禧知道他欺軟怕硬的,搬了些名頭說給他聽,“我爹以前就在縣衙做衙頭,我娘是大名鼎鼎媒氏千芳,這縣衙裡的人十有八九都是我娘說的親事,你二叔一個主簿算什麼!我丈夫還在軍中,小心他帶兵來收拾你!”
果不其然,周大順放了手,杵在原地,忿忿不平又畏畏縮縮。
千禧不管他,匆匆逃離。
周大順左想右想又覺氣不過,三十幾歲還沒個媳婦兒,連強制婚配都輪不上他,腦中理智瞬間化為齑粉,幾步追上去,一把扯着千禧的衣裳。
千禧慌亂地跑,這些猛地被揪着,大力一甩,整個人失了重心,直朝身後倒去,後腦勺磕到地面,腦中一片空白,暈乎乎的,什麼都沒反應過來。
昏暗光線中,周大順的臉看起來面目猙獰,邪惡醜陋,她隻能看見他嘴巴在動,聲音卻嗡嗡的,聽不清他到底說了什麼。
但千禧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劣民!
不可理喻的劣民!
她腦子裡隻有這個詞,她有權判他為劣民。
她扶着腦袋,昏昏沉沉想要站起來,周大順卻死死揪住她的衣領,“你要是不給我說親,我就去縣衙告你!”
千禧下意識間,一巴掌就呼過去,“你去啊!我還怕你不成!”
這一巴掌激怒了周大順,他高高揚起巴掌,正欲落下,忽的後腦勺被鈍物砸中,他瞬間放開了手,抱住自己的腦袋,憤憤回頭。
一片烏瓦之上,兩個逆着光的人影。
暮色四合的時刻,隻有房頂翹角還有一抹殘留的餘晖,這兩道人影姿勢灑脫,其中一人似是提着酒壺,酒壺在微微晃悠。
另一人閑适靠在房頂上,身姿寬闊,雖看不清臉,卻能覺得到那銳利的眸光。
千禧醒了醒神,已有猜測。
片刻,房頂上的人又揭起一片瓦,快準狠地朝周大順砸來,他躲開了一片,然而躲不開另一人砸過來的瓦片。
砰砰砰的,周大順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砸得頭破血流,瓦片一塊塊落到地上,噌噌噌的碎了,時不時還傳來二人的輕笑。
周大順甚至都不敢問是誰,兩個人他打不過,見鬼似的,夾着尾巴落荒而逃。
千禧揉了揉暈乎乎的後腦勺,剛想叫房頂上的人下來,小院裡就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誰呀!誰在我家屋頂上揭瓦!”
徐玠和楊玄刀趕忙順着院牆跳下來,落到千禧的身旁。
徐玠一臉着急地拉扯着她,“妹子,愣着幹嘛,快跑啊!”
“跑什麼啊!你揭了人家的瓦!”
“就是因為揭了才要跑啊!不然等着賠錢啊?”徐玠覺得她腦子有包。
或者真有包,剛才摔的。
千禧一把甩開了徐玠的手,懵懵就朝那人家戶走去,院門急吼吼被拉開,開門時,小院主人嘴裡還在罵罵咧咧,“哪個人這麼缺德!跑人家房頂上揭瓦……”
楊玄刀拐了拐徐玠,眼神示意他要不要開溜,徐玠一時竟不知怎麼辦,他本就想跑的,但千禧竟然跑去敲别人的門。
他和楊玄刀一時僵在了原地,皆不解千禧要做什麼。
一開門,竟瞧見是千禧,小院主人一肚子火,但還是閉了嘴,又朝左右張望,見兩個男人立在那兒,大驚失色,“千禧,你是不是挨欺負了?”
徐玠和楊玄刀皺着眉看彼此一眼,這小丫頭不會要告他們的狀吧!
千禧本想平靜地開口,但現在被這麼一問,眼淚一點也憋不住,她哭兮兮地跟面前的鄰裡道,“不是,阿伯,他們是幫我的,他們砸了你的瓦,把那無賴吓走了……砸了幾塊阿伯你數數,我賠給你……”
千禧一邊哭一邊說,看得鄰家阿伯都心疼了,忙安慰道,“既是幫你,那多砸幾塊有什麼!反正家裡還有剩餘,蓋上就完了!”
千禧腦子懵懵的,反應不過來,直點頭,“謝謝阿伯……謝謝阿伯……”
“千禧,真沒事?”阿伯瞅着那兩個牛高馬大的人影,總歸不放心,“要不我送你回去?”
千禧搖頭,“真沒事,馬上就到家了,他們是我朋友。”
“噢,那就好!有事喊一聲啊!”
千禧一邊懵懵地點頭,一走擦着眼淚往家的地方走。
徐玠和楊玄刀悠閑地跟在她身後,看她哭得可憐,好心勸道,“妹子,别哭了!多大個事!”
千禧她也不想哭的,隻是驚魂甫定,害怕的情緒還未散去。
“你做媒氏那麼危險的嗎?”楊玄刀竟忍不住主動問起千禧。
連徐玠都覺着意外,東拉西扯一番,“嘿,你就不懂了吧,都說媒氏是磨破嘴,走斷腿!不還盡落得埋怨。還有啊,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
“妹子,要不你别做媒氏了,跟哥混,哥帶你吃酒喝肉!”
吃酒喝肉……
這颠三倒四的幾個字給千禧逗樂了,她破涕為笑,“吃酒喝肉……”
“嘿嘿!我故意說的,這不是笑了嘛!”徐玠強行掩飾剛才的口誤。
千禧這時才清醒了,對二人道一句,“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