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從想了許久,也想不出她究竟想滿足什麼。
千禧将她這種狀态與江祈安的器皿一說對應,也就明白了,她從未掌握過什麼,人生荒蕪得很,不知世間有何種景色,未曾真正愛慕過哪一種花兒,自然不知該種什麼種子。
千禧握緊了她的手,“那就從此處開始,以後的日子會很漫長,我會陪你慢慢填土。”
孔從似懂非懂,“那得要多久?”
“許是一輩子咯,反正我也要在岚縣做一輩子媒氏的,你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來找我。但我的話也不是天理,你要是覺得不對,可以質疑我。”
孔從本就紅腫的眼,又包上了淚水,“怎麼會……”
“會的,明辨是非後的拒絕,你也要學,不能任人牽着鼻子走。”
千禧擦去她兩頰的淚,“不哭了,從現在起,我們去想,你有了錢到底想做什麼,吃喝玩樂不算,酒足飯飽撐不起你的一輩子。”
孔從在千禧的引導下,也思考了許多,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可是我……有時候不敢花錢,也不會花錢,畢竟苗劍他從不花錢,我一個人花多了心有愧疚,覺得自己不該。”
“嗯……錢倒是個問題,我婆母也遇見過……”千禧忽的靈光一現,“那不如這樣,明日你去我家一趟,我讓婆母跟你說說!”
孔從應下了。
千禧也實在是累壞了,哄了哄苗青草後,便回家歇息了。
*
翌日,梁玉香早早便備好了點心,一整個早晨她都坐立不安,扯扯衣襟,理理頭發,時不時還要問千禧,“我會不會給你丢人!”
婆母不遺餘力地幫她,千禧動容,咯咯笑了,調侃道,“又不是見新夫郎,還丢人,阿娘就差戴朵花兒了!”
盼着,孔從帶着孩子來了,苗青草見人怯生生躲到娘親身後,攥緊了娘親的衣裙。
千禧明媚一笑,朝她招招手,“青草,過來!”
孔從一愣,想起那日青草與她說的話,忽的眼酸起來,昨日也與千禧聊了好久,嘴上說着要改變,真到了這境地,又覺得難為情。
她朝苗青草微微颔首,在她後背輕輕一拍,甚至沒使勁兒,苗青草就如離弦之箭一般奔向了千禧。
她歡快得像奔向花蕊的蝴蝶,孔從手心空空,不自覺攥緊了手,什麼也沒抓住,她的心在不斷下沉,慌亂,無措,緊張。
千禧察覺道她渾身僵硬,蹲下身,在苗青草耳邊耳語一番,這個舉動又讓孔從不自在,她無措地盯着苗青草,掌心濡濕。
下一瞬,苗青草回眸,朝她笑得璀璨,然後咚咚地跑回孔從身邊,将她拽着蹲下,悄聲道,“姐姐說,你好厲害。”
孔從不解,“嗯?哪裡厲害?”
“不知道,她沒說。”
“呃……”
“謝謝娘親!”苗青草又伏在她耳邊小聲道。
孔從被謝得雲裡霧裡,“謝我什麼?”
“謝謝娘親助我結交友人。”苗青草說完還有些害羞,拉着孔從進了堂屋。
幾人吃着點心閑聊片刻,便切入正題。
千禧雖然知道公婆的錢财如何分管,但少了當事人的體會,話難免幹巴巴的,于是讓婆母現身說法,“記得阿娘以前提起,總是因為錢與爹爹吵架,後來怎麼好的?”
梁玉香有些不好意思,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木箱子,木箱子雕花細膩,久遠古樸,環扣和面上卻無一絲灰塵,一打開,檀木香味撲面而來,裡面竟是疊放整齊的手絹,顔色各異,料子不一。
梁玉香看着這些手絹,眸中光彩逼人,用手指小心翼翼撚起,輕柔地捧在手心,“孔姑娘你瞧,這些都是我的寶貝,我攢了很多年。”
“當真好看。”孔從接過她手裡蜂蝶飛舞的手絹,不禁贊歎,“這塊是絲織的,看起來挺貴。”
“嗯!”梁玉香十分驕傲,“絲帕本不貴,但這刺繡金貴,從沒見過繡得那麼漂亮的東西,是從一個小姑娘手裡收來的,一百二十文錢,可貴了。”
孔從這些年雖然不缺錢,比千禧的家境富裕一些,但聽到這一百二十文錢,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梁玉香看起來并非穿金戴銀的人,怎舍得花那麼多錢買這麼一塊手絹,更何況,她還有一箱!
孔從的表情出賣了她内心想法,梁玉香臉有些熱,“姑娘怕是笑話我敗家,但這麼多年了,我就是喜歡這東西,走街上遇見了,就挪不開眼,哪怕省吃儉用餓上幾頓,我也得把這東西買了。”
孔從不知該如何評價,畢竟她哪怕喜歡,也不敢買,好似非要得到誰的允準,她覺得梁玉香不對,卻又隐隐有些羨慕,“武衙頭準你買這些東西嗎?”
梁玉香歎息,“一開始是不願的,剛嫁進武家那會兒,恰逢他父親故去,日子緊巴巴的,他掙得工錢得精打細算才能養活一家人,他把所有錢都給我,以維持家裡的開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