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她讓江年幫忙将苗劍那雕了一半的屏風搬過來,江年辦事仔細又利落,還在屏風四腳包了柔軟的棉布防止磕碰。
一個時辰之内,所有事情就被處理得妥帖。
千禧想着,等江祈安回來再給他好生道謝,一這麼想,她好像有許多想與江祈安說的話,多到她想不起具體的事情。
翌日,千禧想與孔從好好聊聊,聊她的家,聊她的喜好。
到了苗宅,千禧瞧見孔從眼周腫脹發紅,想來哭了一夜,她挎了個籃子,一身樸素裝扮,就要出門。
千禧忙跟上去,“孔姑娘,你要去哪兒?”
孔從擦了擦淚眼,躲避千禧的眼神,“姑娘不讓我見他,我心裡難受。”
說完,她又找補一番,“我沒有怨姑娘的意思,我知道千媒氏是好心,怪我惹得他傷心了。”
孔從總是答非所問,歉意先行,千禧糊塗,不依不饒的問,“那你要去哪兒?”
孔從很明顯不想告訴千禧,可千禧今日面色不善,她猶豫着還是開了口,“我……我去渡口給苗劍采一點散血草,他興許能好得快些。”
說着她急匆匆的往前走,想要甩掉千禧。
千禧知道她不願,但不能由着她去,快步跟上去,不斷追問,“孔姑娘為何要去渡口采散血草呢?”
“城裡頭散血草很便宜的,幹草藥也有,新鮮的也有,幾文錢一大把。渡口那處正在建村子,到處都是流民,地勢又遠,最近一直在下小雨,路又軟又爛,不好走的。”
孔從不聽,埋着頭往前走,邊走邊擦眼淚。
她越是這樣,千禧越擔心她鑽牛角尖,隻能跟了過去。
走到城郊,千禧看地上一把一把的散血草,興奮喊道,“孔姑娘,這裡也有散血草,這裡采也可以呀。”
孔從瞥了一眼,心虛地躲開目光,依舊埋頭自顧自的走,假裝沒有聽見千禧的話。
千禧無語,還是追了上去,“孔姑娘,渡口那兒都是新收的流民,他們又兇又惡,上次我在巷子裡還被欺負了。”
孔從不聽。
千禧又追了很遠,一雙繡花鞋上全是泥,路邊駛來一架牛車,千禧問她,“孔姑娘,我們坐牛車吧。”
孔從不聽。
千禧一聲歎息。
不多時,天空下起了小雨,孔從總算停了步子,仰頭望天,吐出一口濁氣。
千禧還以為她回心轉意,一眼掃去,卻發現孔從露出了笑容,笑得十分舒心。
千禧趁着這個時候勸她,“孔姑娘,下雨了,要不我們就在附近找散血草?早些采了回去,才好早點給苗大哥煎藥。”
孔從卻忽然低下頭,開始奮力邁着步伐,甚至比之前還要走得快,想歡脫的老牛。
千禧:“……”
她不理解,卻不能置之不理,硬是陪着她走了足足五裡路,走到了渡口後的山裡。
到達渡口後,有許多人來來回回順着水路搬運泥沙木材,看起來是要去建房子的。負責搬運的大抵都是男人,瞧見兩個相貌不錯的女子,眼睛都看直了。
千禧本能有些瑟縮,而孔從卻在此時顯得怡然自得。
可算到了孔從想采藥的地方,此時已過晌午,千禧從包裡掏出兩個餅,“孔姑娘,吃一個,别餓着了。”
孔從搖頭,千禧勸了兩句,她實在不願吃,她也沒有辦法,把自己那塊餅吃得幹幹淨淨。
這處的散血草不算多,長勢也不好,不如她在路上見到的,倒是有不少紫草長得極好,紫草可以治療公爹身上的燙傷,千禧反正也沒事,就摘起了紫草。
她一邊摘,一邊閑聊,“孔姑娘還是心疼苗大哥的。”
孔從摘着散血草,小聲咕哝,“我心疼他又有什麼用呢?他也不喜歡我。”
千禧聽到什麼愛不愛喜不喜歡的頭都大了,問她為什麼覺得不喜歡,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換了種問法,“孔姑娘嫁給苗大哥後悔嗎?”
孔從動作一頓,又開始答非所問,“以前在羨江,開染坊的吳老闆想要納我做妾室的,是姑娘你娘親三番五次的勸我,說苗劍是個好男人,嫁給他我能享福,可到如今也就這樣吧。”
千禧大驚,這話什麼意思?怪她娘說錯了媒?還是怪苗劍待她不好?
許是兩者都怪。
千禧莫名生氣了,但盡量克制,“姑娘,日子是人過出來的,有人窮照樣能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姑娘如今也有大宅子,一雙兒女,在岚縣也算富裕,許多人羨慕還來不……”
話音未落,孔從忽然就丢掉了手裡的小鏟子,眼淚唰唰地掉,“千媒氏這話什麼意思,是在說我沒本事?他苗劍一窮二白的時候,是我陪着他白手起家,給他生了兩個孩子,如今他賺錢了,倒是我配不上他了?”
孔從似在發脾氣,卻是十分隐忍,她壓抑着身子的抖動,似是在以一種訴苦的方式怒吼着。
“那我這些年為他做的算什麼?今日我走了五裡地,冒着雨,餓着肚子,磨破一雙腳,到這麼危險地方來采藥到底算什麼?”
此言一出,空氣凝結了片刻。
千禧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