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着的人,仰靠在一把破椅子上,年紀約莫二三十,不算老,他漫不經心盯着千禧,一刻也沒移開過,盯得千禧心頭砰砰直跳。
千禧牙關在打顫,面上緊繃,她故作鎮定,警惕的盯着那男人。
其餘的人則是盯着高長生,面面相觑後,有幾人嗤笑出聲,“哈哈哈,小兄弟,你瞧着我們像土匪?”
高長生瞧他們那流裡流氣的模樣,是不是土匪不好說,卻幾乎能判定他們是流氓惡霸,沒有什麼正經職業,整日欺負鄉裡。
他沉了一口氣,而後鎮定了許多,笑着對這群人道,“哥哥們不要見怪,是小弟心頭緊張。”
高長生掏出一塊随身玉佩,對着那坐在正中央的男子,雙手捧上,“大哥,您瞧,我這塊玉佩可值錢,您拿了,能不能放過這母子幾人?”
為首的男子目光移到高長生身上,呵呵笑了,“小兄弟,我們可是正經良民,不是什麼土匪惡霸!”
男子開口後,千禧總覺得這聲音語調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聽過,她反問道,“那你們扣着母子三人是為何?”
“這舟山的渡口我們修起來的,那難泥路也是我們兄弟清理的,這個女人想要住進來,交點過路錢不是應該的嗎?”
這不就是流氓惡霸嘛!
千禧和高長生敢怒不敢言,高長生拘謹地向前遞着手裡的玉佩,“那大哥您收下這玉佩就此作罷!”
“诶!不!一個人四十文,你們兩個也算,小孩子還小就收三十文,統共一百八十文,多一文不要,少一文不收,現在交出來呗!”
“……”
還有零有整的!
千禧細想,這個頭頭不算太蠢,公爹以前當衙役時說過,越貴重的東西越好追查,玉佩要去當鋪才能折現,遠不如收些零碎銅錢,當場就能花了,官府甚至無從查起。
高長生與千禧對視一眼後,齊齊開始掏包,拼拼湊湊總共也就湊了三四十文錢,高長生歎息,問那惡霸,“其他的東西來抵行不行?”
“貴重的不要!”惡霸斬釘截鐵,沉思一瞬後,他啧了一聲,“大哥頭一回罩你們,這樣吧,給你們便宜點兒,剛才他們掏了三十文,加上你們這四十文,再湊個二十文吧!”
千禧氣得鼓囊囊的,譏诮一句,“你人還怪好的嘞……”
“那可不是嘛!這一片我罩的,以後有事找大哥,大哥絕對來幫忙!”
“想我當初在連江混的時候,我那片街啊,個個都尊敬我,見了我一個二個點頭哈腰……”
這惡霸竟開始回憶往昔,滔滔不絕地吹起了牛,越說越興奮,其餘人還開始附和,“大哥真牛!”
高長生掏出全身所有值錢的東西,披風都給交出來了,還是差點,惡霸們依舊搖頭。
他們幾個都個子小小,誰也沒法跟惡霸正面抗争想,現下隻能裝乖。
他轉頭問千禧,“千禧!你那兒不是還有幾塊絲絹嘛!那個應該值十幾文錢!”
千禧心頭一緊,那幾塊極好的絲絹繡工繁複精緻,可是婆母的心頭寶,不敢想要是婆母知道東西丢了,該多傷心。
可是面對惡霸,他們幾個小蝦米有什麼辦法,不情不願的掏出幾塊手絹,痛心她掉了幾滴眼淚。
千禧顫着手,給那惡霸遞上絲絹,鼻子抽抽的,“現在應該夠了吧?”
惡霸卻忽然一拍大腿站起身,怒目而視,指着高長生,不可置信的質問千禧,“他剛才叫你什麼?”
千禧一時也懵了,回憶着,她不确定的開口,“叫我……千禧?”
“千禧?”惡霸再次确認。
“啊……”
千禧搞不清楚狀況,高長生和吳宛也是,甚至連惡霸手下的小弟也撓了撓腦袋。
惡霸嘶的一聲,抱着雙臂,開始抖他的一條腿,看起來很急躁。
他表情怪異,似是經曆了理智拉扯,半晌,他長歎一聲,“走了走了!”
小弟們:“啊?錢還要不要?”
“不要了,還給他們!”
惡霸頭也不回的走了,小弟們猶猶豫豫後,把收在手裡的錢往地上一扔,也跟着走了。
屋内忽然變得空空蕩蕩,冷風從破窗灌入,讓幾人一陣哆嗦。
“什麼意思?”千禧問道。
“不知道啊!”高長生思考着來龍去脈,怎麼都覺得不合理,“千禧的名頭這麼響?你不會背着咱惹了什麼大人物吧?”
“怎麼可能!”
千禧自己也覺得荒謬,她從不和這些人結交,不懂這群惡霸為什麼聽到他的名字後就走了。
但這惡霸頭頭的聲音她的确耳熟,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
隻能作罷。
她和高長生沒忘記此行的目的,用屋内潮濕的柴火燃起火堆後,她開始安撫吳宛和兩孩子。
吳宛受了驚吓,哭得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