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奉春幾乎瞬間感受到那冰寒冷冽目光中的威脅,一陣心虛。
江祈安神色淩厲地開口,“馬公公……”
卻被千禧搶先,她笑得大方爽朗,“馬公公,路是好是壞都是我夫君自己選的,他是個人,有自己的想法,總不能因為公主看上了他,就能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那我夫君不就成條狗了……”
“他若是這般男人,我還看不上呢……”千禧弱弱說了一句,随後反問道,“馬公公,你說對吧?”
千禧笑意盈盈,馬奉春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若是逼迫江祈安就範,那他就成了這女人口中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可若是反駁,豈不承認了公主眼光差,這樣的男人她也看得上。
馬奉春一時陷入沉默。
江祈安端起粟米粥,眸中狡黠一閃而過,餘光瞟去,她志得意滿,嘴角輕揚,盯着馬奉春面前的炝炒藕丁,眼珠子微動。
他擡手就将那藕丁換了個位置,放在千禧面前,還往她碗裡夾菜,“夫人昨日辛苦,多吃些。”
千禧隻當做戲,戲要做足,眼角眉梢笑意盎然,“多謝夫君!夫君也多吃些……”
馬奉春見這對小夫妻郎情妾意的模樣,渾身不是滋味,飯菜也不香了,一頓飯死瞪着二人,時不時發出嘁聲。
飯後,縣丞率先來恭賀江祈安大婚,順道也商讨起了公務。
江祈安讓千禧先回院子歇着,千禧端的是賢妻模樣,笑着應下。
正打算回房,馬奉春卻一直跟着千禧,就連回了院子馬奉春也在外面守着,晃得人心煩。
馬奉春這差事領得急,公主就撥了三五侍衛與他随行,他不過宮裡一小太監,在地方上又無實權,一想着回去要告訴公主心上人成婚的事情,他就坐立難安。
左右是飯也吃不下,隻好将所有目光聚于這新夫人身上。
今早二人實在恩愛,但他隐隐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在院子外晃悠許久,他問随行侍衛,“你們記不記得今早那小丫鬟給新夫人布菜時,她說了句什麼?”
“說了什麼?”侍衛隔得遠,也沒估摸出不對勁。
“她是不是說了句多謝?”馬奉春仔細回憶着,越發确信。
誰家主子會給奴婢道謝!
那新夫人雖伶牙俐齒,卻不像個享受的主,任家在岚縣少說富了十年,閨中小姐早該像個小姐模樣,這般客套,馬奉春實在疑惑。
馬奉春當即對侍衛耳語一番。
千禧在屋裡看着娘親留下來的手記,雖然家家戶戶的信息都記着,但她沒有實地走訪,沒法想象這些适婚男女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便不能亂點鴛鴦譜。
原本她應該去金玉署領自己的差事,但突然被江祈安這事耽擱了,一時陷入躊躇。
丫鬟素銀端着點心進來,“姑娘,縣令大人吩咐廚房做了點心。”
千禧接過,竟是裹了芝麻的小麻花,兒時她最喜歡,她笑着接過,一口咬下,總覺得差了些味道,“這個麻花若是趁熱,那芝麻的香氣可不得了。”
素銀随口答道,“早晨剛用完飯,縣令大人就讓人去端了,素月去端的,但我瞧她許久沒端來,就去後廚看了一眼,沒找着素月,也不知去哪兒躲懶。待會還得清點小姐的帶過來的東西呢……”
素銀看起來有些着急。
她們二人都是任遙的陪嫁,這會江祈安讓她們先演着,兩人也算盡職盡責。
“那你去找找她呗,任家小姐的東西可多,你一個人弄不完。”
“姑娘,找過了,我還納悶,平時她也不躲懶……”
千禧眉頭一擰,又想起今日馬奉春那令人焦灼的目光,心頭湧起不好的預感。
她立馬起身帶着素銀出去找人,馬奉春看起閑得很,唯一的事兒就是破壞江祈安的婚事,她很難不往壞處想。
一路遇上江宅的家仆,她忙讓他們跟着一起找,家仆們十分配合,真把她當夫人那般。
馬奉春住的客房,門口是他自己帶的侍衛,門前,千禧裝作一副當家夫人的模樣,對侍衛好聲好氣道,“馬公公可在?”
“不在!出門了。”
“可我剛才問了門房,說馬公公未曾出門。”
侍衛被拆穿,卻也是不慌不忙,“馬公公每日都要午睡,夫人莫要打擾了公公。”
也就是說,馬公公的确在房裡,那這侍衛一開始沒有如實相告,這顯得越發可疑,千禧這下更想知道馬奉春在幹嘛了。
“可夫君說馬公公從北方來,還不熟悉這岚縣的氣候,身上容易起疹子,我取來了祛濕的熏香,想給馬公公換上。”
“馬公公在午睡。”
“可還未用過午膳,馬公公是昨夜沒睡好?那我更得找馬公公瞧瞧了,這熏香可以助眠……”
二人扯了許久,侍衛說什麼也不願讓馬奉春出來相見,千禧也進不去,心裡越發覺得有鬼。但對方畢竟是宮裡的人,硬闖顯得實在魯莽,許會給江祈安帶來麻煩。
許久,侍衛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響。
馬奉春粉面油頭地開了門,面色很紅,像是出了不少汗。
“馬公公臉色怎麼這麼紅?是不是水土不服?我給馬公公換香爐……”
沒等人同意,千禧借着由頭,邊說邊往屋裡走,身後還有丫鬟仆役跟着,馬奉春攔也攔不住,急慌慌道,“诶,你們怎麼硬闖?”
“我這是擔心馬公公!”千禧語氣強硬,進了門就四處張望,連連翻了櫃子,桌底,都沒找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