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我都不想再和他說話了,說不上來是因為生氣還是傷心,我是個算命的,這話也沒什麼錯,隻是從他嘴裡說出來,還是那樣的語氣,讓我很不舒服。但更多應該是無奈吧,我就是個算命的,我媽是,我奶奶也是,她們是四鄉八裡有名的神婆,半仙兒,我呢,靈媒!
我媽告訴我,我和她還有奶奶是不一樣的。這是奶奶告訴她的,臨走之前。
奶奶說,她的本事,和媽的本事都是走眼不走心的,所謂走眼就是通過眼看了,學了,記了,腦子裡就用這些東西給人家掐算命理和時運之類的。她們大多是照本宣科,多數都是一輩跟着一輩學的本事,像我媽是跟着我奶奶學的,我奶奶是跟着她老娘學的,她老娘是跟上輩祖宗學的。到我這裡都算不出是第幾輩子了。
但奶奶說,我是不一樣的,我可以過不一樣的生活,這給了母親很大的希望。她傳給母親的那些本事,我學不來,也不必學。
隻要機緣到了,我自會通曉一切。
是的,我媽說我可能會成為了不起的靈媒,是可以通靈的,雖然至今連她都不清楚,通靈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就是看到那些别人看不到的東西嗎?村口的毛娃子一家都是色盲,他們一家人都不知道紅色是什麼。還有村西頭,趙家大牛嬸子,她是個瞎子,從出生就什麼也看不到。還有三叔公的大兒子,是個聾啞人,從小聽到不任何聲音,也不會說話,整天吱吱呀呀的。
也許,我隻不過比這些人多看出了一種顔色,多看到了一些東西,多聽到了一些聲音,僅此而已。
母親最初是不信,她很努力的教我那些掐算的東西,可惜,我一直都無法進入那種狀态,總是很茫然,搞不清楚。于是母親又嘗試讓我死記硬背,把看面相和風水,還有一些婚喪嫁娶的儀式讓我記住,可是我不喜歡,隻能是應付公事,看不到一點兒‘誠意’,信奉神明是需要誠意的。可是我既沒有儀式感也表現不出任何可以代表‘神’的誠意。
母親很無奈。
她說,也許,真的就像你奶奶說的那樣,你的機緣還未到。
我隻是沉默,盡管我一直蹲在小學一年級,但‘無神論’早就在老師的教導下‘參悟’了。
我的機緣早就被老師‘打破’了,不會有了,但我不想告訴母親,我怕她傷心擔憂,傷心自己的命運,擔憂我的将來。
不管眼睛裡看到了什麼耳朵裡聽到了什麼,對此我一直保持沉默,因為,就像色盲,瞎子,聾啞,我并不覺得那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
我是在奶奶身邊長大的,奶奶一直都告訴我不要亂講話。幼小的我既不知道什麼事亂講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于是,
奶奶就對我說,我們這些人一般都是不輕易開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