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露台的白色紗簾被風吹得飄起了一角,越螢有些無所适從,視線順着紗簾看過去。
光線朦朦胧胧,她看到梁灼的背影。
梁灼問過她後,也不等越螢回答,就自顧自打了一個電話。
不一會兒,就有侍者疾步走過來送上用于冷敷的冰袋。
冰袋貼心地用手帕包裹,邊角繡了幾個英文字母,越螢沒有細看,跟侍者道了聲謝,坐到了露台的藤椅上。
冰冷的溫度貼上脹痛的皮膚,緩解了一部分不适,但越螢的心情卻沒有随之輕松下來。
梁灼沒有走開,一直倚在走廊和露台相接處的雕花石柱上。
像是特意守着這一方小小天地,不讓别人來打擾。
隔着一道紗簾,梁灼的身影變得有些模糊。
他們就這樣默契地共享這片刻的靜谧。
有人過來找梁灼,似乎是他的朋友,聊了一會兒天,言辭間透露着熟稔。
越螢聽到梁灼低低的笑聲,聲音裡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她垂着眸,心緒從剛才起就紛繁複雜。
越螢确實如梁灼所言,聽不太懂粵語。
但是也能從之前不小心撞到的那場交談語氣中分辨出,梁灼剛剛拒絕了一場告白。
從他散漫的态度和那位女士的面色看來,可能拒絕的方式并不怎麼紳士。
那他現在這是在幹什麼。
梁灼認識她,甚至在她抵港前就認識她。
除了程家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外,不會有其他途徑。
那在機場的時候他為什麼要幫自己脫身?
越螢并沒有自戀到認為梁灼是對自己一見鐘情,畢竟他看起來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
她想到自己撞到梁灼時他說的那句話——你就是程家那個長發公主?
越螢不是沒看過童話,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哪裡能和樂佩扯上關系。
梁灼是什麼意思,是看她笑話,還是看她可憐?
捏着手帕的手指稍稍用力,越螢皺着眉,站起身。
交談聲止息,腳步聲走遠,現在外面隻有梁灼一個人。
越螢走過去,站到梁灼面前。
她這才意識到梁灼很高,她今天穿了高跟鞋,也才堪堪到梁灼的下巴。
越螢在梁灼面前站定,直視前方時,視線停留在他形狀漂亮的喉結上。
喉結滾動。
她聽到梁灼問:“好了?”
越螢點點頭:“我要回去了,出來時間太久。”
雖然并不會有人因為她的消失而着急,但是回去好過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狀況和梁灼待在一起。
像站在一團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裡。
“你就這麼回去麼?”
梁灼的聲音有一絲笑意,他解了手機的鎖屏,打開自拍鏡頭,遞到越螢面前。
她冷敷太久,即使有手帕阻隔,凝結的水汽還是把妝面搞花了,看上去有幾分狼狽。
越螢看着屏幕中的自己,低聲說:“沒關系的,不會有人在意。”
梁灼的手指似乎不小心在音量鍵按了一下。
他收回手機按了幾下,有幾分不耐的“啧”了一聲,兩根手指捏着越螢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越螢被他帶着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問:“去哪裡?”
梁灼答非所問:“有很多人在看你,很多人。”
所以不要在他們面前露出狼狽的樣子,不要讓别人看笑話。
越螢本來還想掙開,聽到梁灼的話,想起宴會廳裡讓她不适的那些打量和注目,停止了動作,沉默地跟着梁灼向前走。
察覺到她的順從,梁灼并沒有松開手。
越螢被他帶着穿過一條條裝飾考究的走廊,踏過鋪着厚實地毯的樓梯。
梁灼似乎帶她走了小路,一路上沒遇到什麼人,他們兩個人走得離宴會廳越來越遠。
越螢卻并不覺得害怕。
可能是因為,梁灼擁有的足夠多。
而她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
走進一幢安靜的白色小樓,客廳裡沒開主燈,隻能隐約看到牆上挂了很多照片,看起來有些生活氣息。梁灼駕輕就熟推開一扇門,房間裡等着一個笑容和善的中年女人。
梁灼推越螢進去:“我媽媽的助理,她幫你補妝。”
越螢乖乖坐在梳妝鏡前,刷子輕柔的在面中拂過,睫毛随着對方補妝的動作很輕地顫動。
越螢閉着眼,梁灼坐在她身後的沙發上,得以有機會肆無忌憚地在鏡中看她。
這樣看過去,她的臉很小,粉撲幾乎要蓋住小半張臉,下巴尖尖的。
太瘦了。
梁灼後知後覺想到剛才捏住她手腕時,讓人心驚的圍度。
太細了,好像一用力就可以折斷。
接觸過她皮膚的兩根手指不自覺撚動了一下,梁灼莫名有些心煩,抽了隻煙捏在手裡。
修長的手指轉動打火機砂輪,咔哒一聲響。
越螢聽到聲音睜開眼,正巧對上梁灼在鏡中專注望向她的目光,愣了一下。
一簇小小的跳動的火光映在梁灼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