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昨天還剩下了一點蜂蜜平菇炖魚。”
“等一下!這應該不是早飯吧?”
“當然不是了。梅梅在做。”
木柯澤叫得親昵,“梅梅”聽上去像“妹妹”。
說完這句話,木柯澤戴上耳塞。阮小天也照着捂住耳朵。
韓寒梅剛從廚房忙活完,端着烤蛋餅走到客廳,有些疑惑地看着站在水族箱前面的他們。
應聲響起樓下楊瘋子的叫嚷。
“我女子的香氣強而有力,兩隻眼睛像發光的閃耀水晶球,一隻用來放歌,一隻用來嫁接,擺着香案賣個好價錢!那些穿衣服的畜生,禽獸!”
“我可憐的女子,我香氣撲鼻的女子,被你們拿去做這樣的菜肴?殺别人的女子用來當自己的眼睛,用勺子挖,用筷子攪,用錘子錘!”
沒等韓寒梅發問,木柯澤先一步彙報:“樓下的楊瘋子。”
阮小天:“早年間丢了女兒,所以精神失常了。”
這兩人一唱一和,韓寒梅也不怎麼意外。
木柯澤很會看眼色地放下蜂蜜平菇炖魚,把茶幾上亂七八糟的演算紙扒拉到一邊,騰出放蛋餅的位置。
蛋餅用黃油煎得滑嫩,撒上一小把蔥花,在熱氣裡散發鮮美的味道。
“好吃!”阮小天驚歎。
“同樣的工具果然在不同人手裡發揮的效果不同。”木柯澤品嘗了自己的那份,向韓寒梅望一眼。
她像是理解了木柯澤的誇贊一樣,不太自在地脫下圍裙。木柯澤彎了彎眼睛。
但韓寒梅的這種不自在并沒有維持多久。
“這坨是什麼東西?”
被韓寒梅用上“坨”這種量詞的,是那盤木柯澤的藝術品。
“蜂蜜平菇炖魚。昨天剩下的。”
“……”
“怎麼了?梅梅你最好不要吃哦,會食物中毒的。”
“沒有。我隻是在想,這種東西怎麼還沒有丢出去。”
“姐還準備用它喂小金魚呢。”阮小天補充。
“我覺得你的語氣像是在告狀。”木柯澤幽幽道。
确實有點告狀的意思。韓寒梅對他們這種詭異的相處方式一開始感到十分困惑,後來自己也變得莫名其妙起來。
主要是柯澤女士……一定是她頭一回到地面,所以搞出什麼都是正常的。
但是——
“人類都會食物中毒的東西能夠當作魚飼料嗎?柯澤女士。”韓寒梅深吸了一口氣,“以及把魚肉當作飼料再喂給魚吃是不是有點太地獄了。”
-
按照韓寒梅的要求,必須要由她巡視一圈房間才能出門去釣魚。檢查的重點,木柯澤和阮小天都很意外,居然是冰箱。
“扔掉。”
一捆發黃的青菜。
“扔掉。”
過期三個月的橘子汽水。
“巧克力不是放在冷凍層的。”
唯一擺放正确且沒有過期的物品是牛奶。
韓寒梅表情嚴肅地在記錄本上寫寫畫畫,密密麻麻寫了一整頁。
阮小天左手拎着被韓寒梅劃分為“垃圾”的一大袋,右手拎着木柯澤的釣魚裝備,站在門口,又被隔壁養了三個孩子的鄰居攔下。
“啊,你們家多了一個人呢。”鄰居看到在冰箱前皺眉的韓寒梅,欣慰地笑了。
活都被自動幹完了,木柯澤無所事事。
于是她介紹了一下:“那是梅梅。”
“妹妹好啊。”鄰居更加欣慰了。
阮小天莫名有些不得勁。
養了三個孩子的鄰居深谙端水的道理,她又說:“弟弟也好,力氣大,能幹活。”
阮小天挺直了脊背。
與熱情的鄰居打過招呼,他們三人走下單元樓,在樓梯口看見了一直聞其聲的楊瘋子。
“楊瘋子除了早上會大聲吵嚷,叫醒整個小區的人之外,其實人挺正常的。”木柯澤說,“就是我們睡不了懶覺。”
阮小天心有餘悸:“聽起來已經足夠可怕了。”
如果連難得的節假日都不能好好休息的話。
楊瘋子是個五六十多歲的婦人。意外的看起來瑟縮而軟弱,全然沒有早上叫喚的那股精神勁,像是整日隻活那麼一次,剩下的時間都在拖着一個軀殼。
“她在這裡很久了嗎?”韓寒梅問。
“十七年前女兒失蹤了就一直是這樣。”木柯澤說,“丈夫受不了跑了,父母在鄉下,不常來城中心,也沒聽說過有别的親戚。”
韓寒梅多看了她一眼:“柯澤女士似乎對她的情況很了解呢。”
“我們是釣友。”木柯澤說。
“啊?”
“咦?我沒跟你們提過嗎。”木柯澤看向兩個人因為疑惑而睜大的眼睛。
“不得不承認,其實她釣魚釣得比我好。”木柯澤坦率道。
“……?”
兩個人看上去反而更加困惑了。
“今天不帶你啦。”木柯澤對楊瘋子說,“我有别的小朋友要陪。”
楊瘋子木呆呆地點頭。
因為不知道她真實的名字,所以木柯澤跟着别人一起叫“楊瘋子”。區别在于他人的語氣或許會夾雜嫌棄,鄙夷之類的情緒,帶有一種不懷好意。
而木柯澤是認真地把瘋子當作對方的名字。
這樣溫馨而自然的場景反而讓人懷疑起誰才算是真正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