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嶼分不開北極狐和海馬。
隻能先把海馬寶寶抱出來,免得被北極狐給壓到。
周斯衍站在車外,風衣領子攏得很高,遮住半邊臉,一身黑色齊膝長衣站在荒漠中,像形單影隻的遊俠。
封啟洲的手部精控能力在白塔屬于頂尖,很适合做手術。
三分鐘後,他縫合好黑豹的傷口,上了治療精神體的特效藥。
黑眉的狀态大有起色,喘燥的呼吸變得平緩,原本渙散的瞳孔也逐漸聚集。
封啟洲從車上下來,摘下帶血的膠質醫用手套,朝周斯衍道:“好了,天黑前應該能恢複個七八成。明天你注意看一下傷口,還沒痊愈的話就聯系我。”
周斯衍點頭:“多謝,費用回頭打你賬上。”
封啟洲唇角翹起弧度,先望了眼薛嶼,視線才又挪到周斯衍臉上,下巴倨傲地擡起:“穿這樣,不熱?”
此處荒漠僻壤,氣溫燠熱,周斯衍這樣嚴嚴實實的裝扮,實在另類。
薛嶼趕緊出來解圍,站到周斯衍面前擋住他,說:“他生病了,不能受風。”
封啟洲似笑非笑:“生什麼病了,我給治治呗。”
薛嶼:“小問題,不礙事。我會照顧他的。”
封啟洲一雙橫波暗湧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在他二人間巡視着,唇角又揉出點意味不明的笑:“你倆舊情複燃了?”
薛嶼匆忙給周斯衍證明清白:“怎麼可能,他是保守派的人,你别亂說,壞他名聲。”
封啟洲取下白大褂上的紫羅蘭勳章,放在指間把玩,好像在故意提醒着什麼。
“我們極端性保守派内部條例可是很極端的,一旦發現成員違反規定,偷偷和人發生關系,那可就慘了。”
薛嶼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會怎麼樣?”
封啟洲故作神秘:“反正很慘。”
薛嶼望向周斯衍,投去一股哀怨的目光,你說你,分個手就加入保守派,至于嗎,年輕人就是沖動。
封啟洲拂拂衣袖,轉身往直升機方向走,“我剛給黑眉打了神經元修複劑,等五分鐘後再來給它測一下血速,血速沒問題的話就沒事了。”
他拉開直升機的艙門,進去後,反手“哐當”一聲将艙門冷酷阖上。
在直升機副駕座椅上,用安全帶固定着一個恒溫隔音箱。
箱子是醫療用具,冷硬的銀白色,然而,箱子内壁貼了好幾個粉藍色的卡通貼畫,有種荒誕的幼稚感。
箱子裡頭,躺着一個被醫用棉布包裹的嬰兒,小臉粉嫩,亮晶晶的眼裡綴滿淚水,捏着拳頭咿咿呀呀地哭。
封啟洲探過身,将孩子從恒溫箱裡抱出來,輕輕搖晃着哄,低頭在孩子軟嫩臉頰蹭了蹭。
“乖乖,不哭了哦,想爸爸了是不是,爸爸剛才去給那死豹子做手術去了。”
孩子還是哭得厲害,抓着封啟洲的領子,哭得臉蛋通紅。
封啟洲兩隻手抱起孩子,側身靠近機艙門的玻璃,父女一大一小貼在玻璃上。
他手指在玻璃上點了點:“寶寶,看媽媽,媽媽也很可愛是不是,和你一樣。”
玻璃外的薛嶼忙裡忙外,擰着毛巾,一會兒擦拭越野車的擋風玻璃,一會兒擦後視鏡和車燈。這裡沙土彌漫,風一吹來,車身就蓋了一層黃土。
孩子透過玻璃看去,忽然笑了,挺着身體鬧騰,咿呀咿呀叫着。
封啟洲也跟着孩子一起笑:“媽媽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是不是?”
孩子繼續笑。
封啟洲低頭親在孩子的額頭:“媽媽自己也是個孩子,我們給她一點時間成長,等她再成熟一些,再讓她知道你的存在。乖乖的,爸爸會照顧你的。”
封啟洲不确定薛嶼是否喜歡孩子。
他想,應該是不喜歡的。
在白塔的教育體系下,懷孕是極度自私的行為,新生兒就是累贅。
白塔的人口負荷日益嚴重,基地的運轉體系如同一面搖搖欲墜的危牆。
在這裡,新生兒被極度厭惡。
死亡則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葬禮成為一場狂歡,死一個人,白塔的負荷就減少一分,是件喜事。
再者,他認為薛嶼的性格太幼稚,不成熟。
他和薛嶼同歲,兩人在一起那段時間,他就覺得薛嶼很幼稚,走路蹦蹦跳跳,每天問最多的問題是,咱們去哪裡吃飯呀?
早飯吃什麼?
中午吃什麼?
晚飯吃什麼?
軍校裡能有什麼好吃的,不就是陳年老罐頭和壓縮幹糧。
她成績差,學什麼都學不明白,體力也跟不上,訓練拖泥帶水。
别人真槍實彈練習射擊時,她因成績太差,教官覺得給她練槍是浪費子彈,叫她去撿彈殼。
封啟洲完成自己的訓練作業後,過來找她,本來想給她輔導一些射擊技巧。
卻見薛嶼嘴巴黑黑的,兩隻手也髒兮烏黑,從口袋摸出一隻烤好的蟬,問他香不香。
說是她撿彈殼時抓到的,一共抓到四隻,偷偷生火給烤了。
自己太饞了,吃了三隻,給他留一隻。
當時他摸摸薛嶼的腦袋,就覺得這人,唉,幼稚,小孩兒似的。
封啟洲抱着孩子貼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的薛嶼。
還是一樣的感覺,幼稚。
擦個車玻璃,還把抹布頂手指上轉手絹,傻帽兒一樣。
他無法想象,他要是告訴薛嶼,他偷偷給她生了個孩子,薛嶼會是個什麼驚天動地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