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幼巧和景芸聞言都看着她。
林慧允繼續道,“就像一個小孩,他的眼裡能看到的人不多,因為有很多人永遠會圍繞着他。”她的頭低下,情緒莫辨,“大概是我沒有給到他被矚目的感覺吧——所以,你們不要多想了。”
林慧允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
她将應蕭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所有注意力和關切歸咎于沒有得到的矚目,馮幼巧和景芸聞言沉默,因為這個解釋難以否認。
“好啦,我們不要提這個。”
景芸捏了捏馮幼巧的手,轉移話題。
後邊汽車裡坐着的應蕭并不知道自己在三個女生裡被蓋章認定成了幼稚大男孩。
氣氛有點詭異,金子濯試圖多次找話題打破,都以失敗告終,前面的車停下,這輛車也跟着停下。
應蕭三人跟着下車,注視着馮幼巧和景芸扶着林慧允回家,就剩他們三人站在大門外,應蕭的身體動了動,黎邵說道,“我也回去了,明天見。”
說罷,人已經上了車,金子濯和應蕭對視,他的視線來回挪動,“你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兒?”
應蕭替他拉開車門,木着一張臉,“别問我。”
目送黑色汽車緩緩離開,應蕭站在巍峨院牆下,身上的運動服都還未來及換下,他果斷朝林家的方向走,手機這時傳來一條訊息——
林慧允:【我需要養傷,不想浪費你的時間,所以接下來你不用再找我。】
很簡潔,也很果斷。
應蕭反複地看,面前朱色的大門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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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通訊息後,應蕭真的沒去找林慧允,給她發消息,對方有回複,可是一次比一次簡短。
到了最後,應蕭漸漸不再發了。
他不想再當一個舔狗,還是得不到一點反饋的舔狗。
除去在學校裡的時間,應蕭再次見到林慧允是在一次晚宴上。
一個長輩的壽宴。
應蕭到的時候宴會廳内觥籌交錯,熟悉的面孔大多是平常在新聞上才能見到的人。應蕭站在馮燕身邊,父子二人左右擁簇她,一家三口氛圍融洽。
先給壽星祝壽,應蕭找了個地兒坐着,林興騰就是在這個時候帶着林慧允進來的。
離京多年,林慧允鮮少出現在這種場合,被人團團圍簇,她也沒見半分局促,遊刃有餘。
直到有一長輩笑着将一個男生拉到她身邊,林慧允唇邊的笑容更深,眼底的情緒更淡了些。
反倒是那高個的男生,說話的時候嘴巴張張合合,臉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應蕭扯了扯唇。
林慧允眼睛随意一瞥,正好看到應蕭臉上的笑容。
他一把扭開了頭。
林慧允的手指動了動,淡淡地移開了目光。
林興騰在林慧允的耳邊提醒一句:“何家那小子要是找你,不用跟他拖泥帶水,還有,别叫人看到。”
林慧允順着爺爺的目光不動聲色看過去,“我明白。”
林慧允已經搬回林家,那麼何淩的事自然是按她的意願來,林興騰不希望這件事被外人知曉。
有損自己孫女的名聲。
應蕭是想過去的,可是看見林慧允的冷臉,他突然想起那天金子濯的話——
他的腳步猛地停下來。
暗暗告誡自己,不許跟過去。
周圍的女生早就盯着這塊落單的唐僧肉看了好久,其中一個好容易鼓起勇氣過去,思纣在這種場合,應蕭不會不給面子。
于是精緻妝容下的笑容甜美,走近,“應蕭,你的每場比賽我都有去現場捧場哦,下次可以是你帶我去嗎?”
暗示意味十分明顯。
可是他看都沒看,少年的臉龐十分冷淡,他略一垂眸,骨子裡漫不經心的傲慢于是又透出來,“你的腿是擺設用的嗎?”
他的臉蛋甜甜的,嘴唇像花瓣。
之前傳言隻是待人不親近,可現在看來分明就是嘴巴沾了毒,女生被他說得臉都漲紅。
應蕭啧了一聲,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在他遲疑,被人打斷的功夫,林慧允已經不見了蹤影。
應蕭轉身就走。
宴會廳外面有個園子,越往裡走人越少,越安靜,一個人影都沒看見。
分岔小道前,應蕭站定,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高大背影突然出現,晃過。
黑暗中,應蕭有幾分不确定,沒來及跟上去,背後一道熟悉的嗓音響起——
“應蕭?”
回過頭,是林慧允。
“你在看什麼?”她問。
“阿邵在前面。”
林慧允視線動都沒動,“你怎麼會在這兒?”
應蕭定定看着她,“你好像很意外見到我?”他走近,掃視一圈周圍,垂眸注視着眼前的人,“那你呢,一個人出來,找誰?”
不經意的套話藏都藏不住。
林慧允退開,已經确定應蕭沒撞見自己跟何淩的對話,也就不再跟他多說。
“出來散散心,”林慧允笑了下,“現在該回去了。”
話落,林慧允轉身就走,毫不猶豫。
應蕭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在心裡唾棄跟上去的自己。
黑色西裝褲包裹着的長腿步伐懶散,應蕭雙手插兜,跟身邊穿着禮服長裙的林慧允并肩走,後者腳踝的扭傷還未完全康複,穿着高跟鞋使得她的步伐隻能變緩。
應蕭注意到,長眉擰起。
沾了毒的微笑唇抿起,他忍不住開口道,“欸,慢慢走,我要跟不上你了。”
林慧允睨他一眼,應蕭沖她笑,她壓抑的惱怒瞬間迸發。
林慧允猛地拽住應蕭的西服。
幽靜的空間裡,壁燈的絲縷光線将扣子被拽落砸地的聲音無限放大,清脆地砸進對方的耳朵。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
林慧允下一秒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她閉了閉眼,松開手,臉頰上的惱怒尚未完全褪去,又添上新的懊惱……
應蕭卻突然拉住了她,一手禁锢着林慧允想要繼續往前走,另一隻手蒙住了她的嘴。
林慧允震驚地看着他,掙紮。
“别動。”應蕭低聲說,他看着前面,皺眉。
林慧允覺出不對勁,于是安靜下來,眨了眨眼示意他松手,可是應蕭沒收到,他的耳朵漸漸變紅了。
月色下,對面隐沒的樹叢傳來的窸窣聲響格外明顯,伴随着親吻的水漬聲,然而比這更濃烈的,是帶有強烈溫度的呼吸,炙熱,滾燙,讓聽見的人都被染上了一片绯紅。
紅暈從少年的耳邊蔓延到了臉頰。
他急忙松開手去捂林慧允的耳朵,後者也看着那個方向,神色由詫異迅速變成了尴尬。
感慨對面人的大膽。
林慧允強作鎮定,若無其事地伸手去拉應蕭捂住自己耳朵的手,對上他澄淨的黑眸。
應蕭呆呆地看着林慧允的眼睛,那雙清亮的琥珀般的瞳仁完整地裝着他的臉龐,應蕭的眼睫顫了顫,目光寸寸下移,掠過她的鼻子,嘴唇……
最後盯着林慧允仰起的下巴。
每一處都好好看……
放在林慧允腰肢上的手無意識收緊,握住應蕭的那隻手也是如此,無聲的對視中,不遠處的動靜有了消弭的趨勢,可是空氣裡的溫度仍在不斷攀升。
好奇怪。
應蕭覺得現在的情況真是太奇怪了。
連廊上,玻璃是透明的。
在夜晚明明該是看不清絲毫的細節,可應蕭的心仍被映透的一雙模糊壁影掀起驚濤。
依靠在一起的兩個人動作明明沒有十分親昵,甚至連表情都看不清,可是般配的像是一副唯美至極的壁畫。
不容破壞。
念頭剛升,應蕭的腦袋裡突然閃過賀瓊曾經的一句“般配”,在這個時候,應蕭忽然意識到,他和林慧允,不僅僅是世交下的親密——
更是男女之間的關系。
應蕭猛地松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