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姜峄便回學校了,徐梧若打了個電話給覃思。
覃思很快接通,“喂,梧若,怎麼啦?”
“媽媽,你想不想來京城,我們一起玩幾天再一起回家?”
徐梧若聽出來她的話語裡有幾分猶豫,不是猶豫要陪女兒這件事,是猶豫要不要再踏進京城這方寸土。
“你哥哥呢,回學校了嗎?”
“對呀,他還要上課呢,我現在就自己一個人待在酒店...”
覃思還是不放心徐梧若一個人待着,便買好機票,收拾行李,前往京城。
她不讓徐梧若去機場接她,下了飛機後,前往徐梧若給的酒店地址。
“媽媽。”
徐梧若見到覃思,抱了她一下。
酒店房間裡,覃思坐在沙發上,徐梧若收到姜峄的信息,于是道:“姜峄說今晚和我們一起吃飯。”
“小峄這幾天都帶着你去玩?”
徐梧若坐在床上,想起那日晚上酒後的厮磨,假裝面色平淡:“對呀,他帶我去逛了幾個景點。”
覃思在京城長大,讀書,她是家裡的妹妹,卻在大學畢業後反抗父母安排的親事,獨自在臨川市生活,将徐梧若養大。
一離開就是十九年,她再沒踏足過這座城市。
“媽媽。”徐梧若喊了一聲,覃思回過思緒。
“明天去一趟覃家,好不好?”
覃思似乎猜到了什麼,徐梧若點頭,沒否認。
話題沒再繼續,姜峄打電話來說他在酒店大堂了。
傍晚的京城依舊人來人往,覃思帶着他們去小胡同裡的一家餐館,沒想到還開業着。
店面裝修老舊,不過整潔幹淨。
“我讀書的時候經常來這條胡同,味道也沒變......”
她邊說着,邊回憶往事。
姜峄和徐梧若都沒說話,隻是默默地聽着覃思訴說。
吃過飯後,覃思還是決定去覃家。
胡同裡,夜晚的路燈下,三三兩兩的人在聊天、下棋。城市的煙火氣匿藏在燈火通明裡。
覃思打了個電話,有位管家出來,門口的保安放行。
徐梧若認得那位管家,氣質沉穩,頭發銀白,有幾分威嚴。
他一貫都是從容不迫的神态。微笑适度,讓人感到親切而不失尊重。
“小姐。”
“傅叔,好久不見。”
“是好久了。”
傅叔上次見到覃思,還是二十幾歲的模樣,如今氣質雍貴,更有少奶奶風範。
她穿着一件簡約而不失華貴的長裙,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她曼妙的身姿。
傅叔輕輕擦拭着眼角的濕潤,到了覃家門口,連忙開門。
覃家不應該是這樣,應是和和樂樂。
徐宛思坐在客廳,聽見大門的響聲,轉頭,便瞧見了自己的女兒。
“思兒。”徐宛思潸然淚下。
臨别十九年,母女相見。
“媽,我對不住你。”覃思聲音哽咽,眼眶紅了一片。
“我見到梧若了,和你長得很像,她叫徐梧若,對嗎?”
覃思重重地點頭。
徐宛思想起些什麼,“你爸在書房,我帶你上去,兩個人好好說,知道嗎?”
書房裡深棕色的牆上挂着幾幅畫作,土地般的沉穩感,仿佛能吸納一切喧嚣。
紅木桌面光澤,上面擺放着一些文房四寶和一些珍貴的書籍。
覃付安坐在檀香萦繞中,見覃思進來,面色沉了幾分。
覃思隻是跪在木地闆上,她緩緩開口:“爸,對不起,當年氣盛,給您們添麻煩,如今女兒悔悟,希望得到您的原諒。”
“砰”的一聲,瓷質茶杯被随手扔在牆邊。
覃付安站在窗邊,點了一根煙,半晌,他道:“起來說。”
覃思起身,他看着面前站着的人——
小時候,覃思成績優異,經常拿着獎狀回來,給覃付安看。
覃付安事業忙,經常出差,回來見到女兒的笑容,疲憊都消散了幾分。
覃思很聽話,直到大學畢業,她卻第一次反抗和蕭家的婚事。
第一次,覃思和覃付安對着幹,甚至離開京城,斷絕關系。
“如果您不同意,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
這一走就是十九年。
覃付安回想往事,痛心不已。
“當年,為什麼反抗和蕭家的婚事?”覃付安問。
覃思如今不再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她沉穩,曆經人事,隻是笑着搖頭。
覃付安也不逼着她回答,“姜家人待你如何?”
“挺好的,下次我讓孟章帶着兩個小孩來見見您。”
“見過,你那女兒還挺聰明伶俐。”
覃思有些詫異,“梧若來找您了?”
那日徐梧若走後,徐宛思拉着覃付安聊了很久。
自己的外孫女,沒有随母姓,沒有随父姓,說明心裡還有他們。
徐宛思說什麼都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無名無分地淪落在外。
人生朝露,白駒過隙,沒有人生活在過去,也沒有人生活在未來。
覃付安緘默,熄滅手裡的煙。
“好好過日子。”他的目光又落向窗外院子裡的那棵梧桐樹。
深灰色的樹皮上有着不規則的裂紋,寬闊的葉片層層疊疊,交織成一片濃密的綠蔭。
覃思小時候最喜歡和他在這棵梧桐樹下讀書和下棋。
“去見一下你哥,還有,你媽媽最近血壓高,經常回家看看,出去把書房門關好。”
覃思的眼角落下幾滴淚,順着臉頰滑落,她擦幹,“謝謝爸。”
她關上書房門,淚又止不住地流。
剛出書房,下樓,便見到從外面回來的覃懿。
“妹妹!”
覃懿看見滿眼淚痕的覃思,她連忙擦幹,“哥,好久不見。”
他看向二樓的書房,“聊過了?”
覃思點頭。
覃懿的鬓角處有些白發,身材胖了一些。
“我聽爸說,媽最近血壓高?”
“老毛病了,一直吃藥呢,也沒啥事。”
兄妹倆聊了會,夜有些深,覃思忽然想起還有兩個孩子,便和覃懿道别離開了。
好像,家還是那個家,梧桐樹依舊,隻是往事不能追,記憶抹不掉。
她出了覃家,笑了笑。
徐宛思說的沒錯,一個人在外過得日子實在苦。
但是她現在又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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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懿第二日便設了家宴,姜孟章昨晚坐飛機來了京城,他住在姜峄之前訂的房間裡。
于是四個人前往家宴。
“我女兒徐梧若,我兒子姜峄。”
覃家的人都知道,覃思去年結婚了,嫁了臨川姜家。
女兒姓徐,随外婆姓。
姜孟章第一次見老丈人,正和覃付安交談着。
“梧若,小峄,來舅舅這兒。”覃懿封了兩個大紅包,一人一個。
“謝謝舅舅。”
姜峄打量了一下,一個坐在角落的男生,默不作聲地在打遊戲。
他擡頭,看見了姜峄,有些驚訝,走向前打招呼。
“姜峄!你怎麼在這兒?”
覃延羨拍了拍姜峄的肩,“我就聽說我那妹妹有了個新哥,原來是你。”
徐梧若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表哥和姜峄站在一塊兒,關系不錯。
覃延羨長得像舅舅,身材壯實,高大。
一桌的親戚瞧着他們看,覃延羨解釋道:“噢,姜峄是我們院球隊的一個師弟。”
覃延羨和姜峄在同一個學院,他今年大三,比徐梧若大三歲。
“那麼巧呀。”
這世界真小,徐梧若想。
這幾日,姜峄帶着姜孟章他們進學校逛了一圈,姜孟章不日便回臨川了。
覃思時常待在覃家,和覃懿一家,帶着覃付安和徐宛思出去逛公園,爬山,把周遭的景點都轉了一轉。
“我還記得覃思小時候最喜歡來這個公園玩,天天嚷着要來釣魚。”
覃懿笑着,“還有那條胡同,走了都數不清多少次。”
“哥,都多大的事兒了。”
衆人哄笑。
“哎,梧若不是剛高考完嗎,出成績了不?”
徐梧若正和覃延羨聊着天,忽然被提到,她答:“還沒呢,下周才出。”
“我們梧若也報京城呀,和兩個哥哥一個大學。”徐宛思笑着。
“外婆,我可沒他們那麼厲害。”
覃延羨和徐梧若講了許多姜峄的事,他們都是籃球隊的,經常一塊出去吃飯,關系也好。
“姜峄這個人,看着内斂,但其實待人是真的好。”
“出去玩喝酒,他從不喝醉,還幫忙把醉的兄弟送回去。”
“我們還打趣他是不是有女朋友呢。”
徐梧若的眼底裡閃過一絲異樣,“所以他有嗎?”
“有人說異地,有人說異國,誰知道呢,他沒親口承認過。”
看起來,大家都覺得他有女朋友。
“妹妹,有什麼困難找我,我就在京城。”
“知道了,延羨哥。”
“哎,跟你說個秘密,姜峄在學校挺多女生要聯系方式的,還被挂過校園牆。”覃延羨放低聲音,“我聽别人說還在路上見到他和一個女生走着,在學校附近的清吧也見到過。”
原來,不隻和她一個人逛校園,也不隻和她一個人去清吧喝酒。
“你應該高興!你哥魅力那麼大。”
徐梧若隻是笑了笑,舅媽湊過來問:“誰魅力大?”
他們被吓了一跳,覃延羨咳了咳,“我和梧若說我魅力大呢。”
“你就吹吧,我可是你親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