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時候,有次月考結束,徐梧若盯着成績條出了神。她是初中的佼佼者,卻在高中的衆多佼佼者裡敗下陣。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徐梧若回過神,教室裡大半的人已經走了,她起身,往飯堂方向去。
傍晚的天昏暗至極,橙色的一片混着墨色。
她走在徑道上,一排暖黃路燈亮着,許多穿着校服的人來往,他們三兩結伴,說說笑笑。
徐梧若覺得自己像是浩大世界裡的那一點,整個布景與她無關。
她獨自在飯堂吃飯,外面下了雨,雨絲夾雜着有些冷意的風。
飯堂阿姨給她打了些熱菜,徐梧若坐着,心如亂麻,飯菜如嚼蠟般胡亂地被她吞咽下去。
“好好吃飯。”這聲音太過熟悉,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了。
她似乎總是在姜峄面前流淚。
徐梧若的面前出現了一碗熱的紅蘿蔔玉米湯,她擡頭看着在她身邊坐下的人。
姜峄沒有看自己,他隻是一言不發地在吃飯,看着電視上的新聞聯播。
徐梧若擡手,将臉頰上的淚痕擦去。她不問姜峄為什麼會知道她在這裡,也不問他為什麼看出她的失魂落魄。
她默默将飯菜一口一口地吃下去,喝完了那碗熱湯。
晚上回到教室,徐梧若發現了一張寫滿字的紙。
最後一句話是:【昨日種種,皆成今我,切莫思量,更莫哀。從今往後,怎麼收獲,怎麼栽。——胡适】
昨日種種,皆成今我。
初三那年,姜峄帶着她跨過了那道坎,又在此時提着燈向她走來。
徐梧若将視線移到教室的窗外,黑漆的一片,花要落了,她卻感到生意盎然。
——
高考前,高三六班的學生們搬去了階梯教室複習。
徐梧若旁邊坐着的是張思缪,周覽坐在她前面。
級長在台上說着激勵的話語,又在安撫着學生不要緊張。
“他越說我越緊張。”
“明天就要高考了啊啊,好不真實。”
下午放學後,徐梧若的手機放在了宿舍,于是回到宿舍開機。
發現許多人給她發信息,說高考加油。
覃思和姜叔叔,陳淮安和連妍,爺爺奶奶,小姑,思清姐,趙澤昱和梁方豪,當然還有姜峄。
他混雜在信息中,隻是簡單的四個字:【高考加油。】
徐梧若隻是回了個:【好。】
晚修的時候,徐梧若在複習語文和數學。
她悄悄拿出姜峄寫的成人禮的信,又看了一遍。
姜峄比同齡人早熟一些,寫的話也不像一個二十歲的人。
他說,不能僅僅通過比較來衡量自己的價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高山低谷。
人生是一個漫長的尋找自己的旅程。不必焦慮惶恐,你自是你。
徐梧若合上信。
天空中那輪似鐮刀般的月清晰,月色皎潔,知了又在樹上鳴聲。
又是一個夏天。
/
高考結束,考生們湧出考場。
教室裡哄聲一片,都在分享着考場上的感受,有人說數學難的動不了筆,大家紛紛附和。
徐梧若出了學校,覃思站在門口,她上前抱住了媽媽。
遺憾的是,她沒見到想見的人。
姜峄掐着點給她發信息,徐梧若坐在車上,見他問自己考的如何。
【還算順利。】
【那沒問題。】
話題戛然而止,沒有人再繼續。
徐梧若再三猶豫,買了一周後去京城的機票。她沒告訴姜峄,也沒告訴趙澤昱他們。
徐梧若閑來無事,就會往南巷跑。這天,梁頌音聊到覃家。
她豎起耳朵,聽梁頌音說着。
“你媽媽原本是京城覃家的女兒,在你出生前和家裡人斷了關系,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
梁頌音歎了口氣,“到底都是親生女兒,哪有隔夜仇,都過了十幾年。”
徐梧若覺得,她需要做些什麼,于是要了京城覃家的地址,又拜托梁頌音打個電話給外婆外公。
覃付安接通,寒暄了一會,提到覃思時,卻一言不發。
“你孫女都十八了,父女哪有隔夜仇?”
覃付安歎了口氣,卻沒說什麼,挂斷電話。
一周後,徐梧若和覃思說去趟京城,讓她别和姜峄說。
覃思答應,讓她注意安全,有什麼事及時找媽媽。
徐梧若坐上去京城的飛機。窗外的風景很漂亮,層疊的雲下,描繪着城市的輪廓。
飛機平穩地飛行在萬米高空,她的心思也随之飄遠。
徐梧若在腦海裡想象着京城的紅牆黃瓦,古老的宮殿和現代化的摩天大樓交相輝映。
期待卻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