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阮甯壓在玻璃上的透粉指尖,都被黑霧小心翼翼地裹着,吝啬得不允許任何人看到。
林閑望着眼前的一切,眸色暗了下來,不知怎麼,他突然不想使用暫停道具了。
于是刹那間,水壺裡沸騰出的水液掉落回水壺,空氣開始流動。
阮甯漆黑的睫羽顫了顫,不明白自己眼前為什麼會出現一團團黑霧,而原本惡鬼捂在自己眼前的手,也消失不見。
是……被放過了嗎?
不等阮甯心生劫後餘生的喜悅,便察覺到熟悉的鐵鏽味在快速靠近。
“老婆在想什麼?”
淩于清站在阮甯身旁,嗓音幽冷,他沒有錯過少年眸中一閃而過的喜悅。
隻是覺得他離開了,就這麼開心?
阮甯喉嚨裡,那聲被吓得短促的“啊”,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被淩于清捂住了嘴巴。
少年濕紅的唇肉壓在男人冰冷的掌心,呼出的氣體溫熱,時刻提醒着淩于清,他們已經陰陽兩隔。
無視玻璃另一邊,林閑重新被警察請到座位上扣上手铐的動靜,淩于清低頭,猩紅眼眸直視着阮甯的眼睛,想說什麼,可在看清少年眼中的恐懼時,嗓子像被誰塞入了一團棉花。
直到此刻,淩于清才終于意識到,阮甯在怕他。
他應該愉悅的,畢竟他厭惡阮甯厭惡到了骨子裡。
但眼眶裡卻有一滴血淚直直地掉落。
淩于清開口,聲音沙啞,“你怕我?為什麼?”他像是不理解,“明明是你說的,你愛我,不是嗎?”
阮甯看向他,此刻的淩于清恢複了往日英俊的模樣,隻是身上不斷不斷滴落的血液,令他像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
阮甯不明白他為什麼哭了,也不想要明白,他抿了抿唇,即使呼吸怕得發顫,還是努力地說:“我……我不是你的妻子……你好像……認錯人了,鬼先生……你的妻子不是我,她可能還在……等你回家。”
阮甯白着一張小臉,睫毛抖着,“我的丈夫叫淩于清……我、我知道他的樣子……他不是你……你也……你也不是他……”
話落,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
審訊室裡,林閑卻突然輕笑了一聲,随即臉色快速陰沉下去。
隻因他清楚,少年口中的“丈夫”,也不會是他。
周圍的霧氣越來越濃。
連四周的攝像頭,都宛如被蒙上一層漆黑,隻有阮甯所在的地方,有着一小片清晰。
淩于清盯着認真說着他不是他的丈夫的阮甯,扯了扯唇角,想要笑,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心髒仿佛又回到了那時,眼睜睜看着阮甯被其他男人騙的扭曲滋味,令淩于清快呼吸不上來,好似連被人推下樓的痛苦都不及它的萬分之一。
像是恨,又像是有其他情緒摻雜在其中。
“阮甯,”淩于清輕聲說,“你好樣的……”
阮甯被迫與淩于清對視,清晰的在惡鬼的眼睛裡,看到了恨意。
可不等他回過神,眼前一晃,身處的位置便換了一個地方。
2301的門口。
阮甯細白的手指被惡鬼握住,和他肩并着肩,站在自己與丈夫的婚房門前,大腦懵着,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自己又為什麼會在一瞬之間,回到了這裡。
手心裡,從惡鬼身上流下來的血液黏膩得可怕,一寸寸浸染阮甯瓷白的手指,滴落在地面。
“老婆。”身旁,淩于清喚他,“我們回家吧。”
黑夜讓阮甯看不清淩于清臉上的表情,但隻是聽着他生硬的聲音,阮甯便能察覺到其中的怪異。
恐懼讓阮甯說不出來話,宛若失聲,隻能像個布偶娃娃一樣,任憑冒充着他丈夫的惡鬼擺弄。
于是門鈴被人按響。
幾聲過後,面前的門在門後沒有人的情況下,緩慢敞開。
幽黑的客廳出現在阮甯眼中,鼻間的鐵鏽味恍惚間令阮甯覺得,自己不是回了家,而是被惡鬼拖進了地獄。
淩于清先邁步進了門,随後扭過頭,直勾勾地盯着阮甯,問:“老婆怎麼不進來?”
“……”
一股冷意鑽入阮甯的身體,他無聲地打了個哆嗦,眼皮有些粉,鼻尖因為緊張,冒出幾絲細汗,望向面前直直盯着自己的惡鬼,阮甯已經怕到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叫他老公。】806突然出聲。
手心裡黏膩的血液還在提醒着阮甯一切的怪異,他抖着細軟的嗓音“啊”了一聲,随後才像是找回到自己,顫聲開口喊了一句“老公”。
聲線裡含着哭腔,聽上去像是在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