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甯被迫擡起頭。
他眼底含着恐懼,連身體都在微微發抖,卻在看到玻璃後的人時,愣了下。
直到此刻,阮甯才意識到這裡是哪裡。
審訊室内,一名氣質溫和的男性坐在椅子上,雙手被手铐鎖住,面上卻沒什麼恐懼的神色。
對面穿着警服的警察似乎張口詢問了什麼,男人不緊不慢地回答了。
隔着一層玻璃,阮甯能清晰地看到裡面發生的一切。
一問一答間,不知為什麼,阮甯總覺得那名正被審訊的男人很眼熟,就好像……他們曾經認識一樣。
可不論阮甯怎麼回憶,都記不起來自己是在什麼時候見過他。
漆黑的睫羽顫了顫,因害怕,阮甯呼吸短促,唇邊的玻璃逐漸蒙上一層霧氣,模糊了一點他的模樣。
“就這麼怕我?”淩于清靠近阮甯的耳邊,嗓音很低,透着非人的冷意。
似乎不滿于阮甯看向别人的目光,淩于清放在他腰間的手收緊了一些,像提醒般道:“我才是你的丈夫。”
隻有他才是淩于清,而不是那些冒充着他的貓貓狗狗。
阮甯卻更怕了些,纖長的黑睫被淚水浸濕,他鼻尖微紅的在心底小聲問806,【求求你……可以救救我嗎?我會……努力完成任務,不給你拖後腿的……求你……】
806:【抱歉。系統無權幹涉宿主的任務。】
“為什麼不說話?”淩于清問。
阮甯感受着從身後人身上不斷流下的粘稠液體,隻是想象到那些是血,呼吸就不由一顫。
他不明白,為什麼身後的鬼要冒充他的丈夫。
卻連開口反駁他的勇氣都沒有,隻剩快要被吓出來的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沒、沒有……”
他沒有不說話,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不高興嗎?”淩于清問,“明明我才是你的丈夫,我回來了,你為什麼不開心?阮甯,你告訴我,好不好?”
淩于清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透着冷意,連貼着阮甯脊背的胸膛都是冷的。
阮甯怕到幾乎要失聲,腦袋更是成為一團漿糊,連男人話中的意思究竟是什麼,都無法理清。
透粉的指尖壓在身前的玻璃上,想要給自己隔出一點不屬于身後鬼怪的空間,卻有些手軟,眼中水霧彌漫,阮甯小腿肚微抖,短促呼吸的每一口空氣,仿佛都含着鐵鏽味。
像濃郁的血霧将他包攏。
阮甯隻覺自己現如今沒有被吓出眼淚,已經很厲害了。
可身後的鬼,仍舊在逼問他為什麼。
阮甯覺得他已經瘋了,努力吸着氣,不知多久,阮甯才終于找回一點自己的聲音,搜刮着腦袋裡勸慰别人的話,他顫聲說:“我、我不是你的妻子……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你意外失憶,把我……把我錯認成了你的妻子……我不會怪你的……但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
話落,身後長久的沉默幾乎要将阮甯壓垮。
就在阮甯心髒不安地跳動着時。
一聲輕笑響起。
阮甯感受到男人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松開,不等他高興,就聽耳畔傳來一道陰恻恻的嗓音,“那你猜猜,我的好老婆,‘失憶’後的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叫阮甯,你的丈夫叫淩于清呢?”
阮甯白皙的下巴再次被人掐起,身後的惡鬼逼迫他望向玻璃後,正被人審訊的男人。
“瞧瞧,這也是你的奸夫之一。”淩于清自顧自地說着阮甯聽不懂的話,“怎麼褪去了‘淩于清’這個名頭才一天,就不認識了?”
說着,似乎是他也覺得荒謬,無聲地笑了起來。
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冒充他的身份靠近阮甯,偏偏他不可以。
“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得愛嗎?”淩于清問,面上的表情不知何時變得扭曲,仔細看,能夠從他的眼睛裡,察覺出恨意,血淚一滴滴順着眼眶滑落,“以前認不出來,現如今更是認不出來。”
他捂住阮甯的唇,低聲問:“老婆,你就是這麼愛我的嗎?”
“……”
阮甯眼睛微睜,呼吸的潮氣噴灑在惡鬼冰冷的掌心,瞳孔因為淩于清口中的話微顫,又因那句“奸夫”,視線不受控制的再次落在玻璃後那名氣質溫潤的男人身上。
熟悉感越來越重。
可任憑阮甯怎麼回憶,都記不起來半點和他有關的畫面。
一滴淚就這麼落下,淌在淩于清的手背。
明明隻是溫熱,卻讓滿身冰冷的惡鬼感到灼燒。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玻璃後雙手被鐐铐鎖緊的男人轉過頭,隔着單向玻璃遙遙朝阮甯所在的地方看去。
呼吸一顫。
如果不是清楚這裡的玻璃是單向的話,阮甯幾乎以為男人能夠看到自己。
看到自己被惡鬼壓在玻璃前的狼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