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臨時通知的韓寂登上了美軍準備的軍用飛機。
因為人魚雖然不在珍稀動物條目上,但是依然屬于稀有品種,如果通過普通的途徑運輸的話必然會被人發現,所以直接擺脫美國政府派出軍用飛機來運輸。而賽文他們則打着公差的旗号,大搖大擺的使用。
機上配備的空軍都事先收到通知,是一項秘密任務,要求對此保持沉默。經常接到此命令的空軍們對此毫不關心。畢竟好奇心這種東西對他們的身份來說過于危險了。
韓寂登機的時候,站在門口的人隻是對他默默行了個軍禮然後負責帶路。
寬敞舒适的機艙讓韓寂幾乎感覺不到飛機正在跑道上滑行。
如同房間一般的機艙隻有三個人——或者說,隻有三名血族。
全封閉式的機艙,沒有閑雜人員。
賽文正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看報紙,看到韓寂走過來對他晃了晃手。
“晚上好,”韓寂在他旁邊坐下,“我不相信你居然也會和我們同行。”
賽文懶洋洋地啜了一口咖啡:“噢,這次是一個例外,我們隻是去取貨,并不是任務。”
“什麼貨物?”韓寂問,他接到電話隻是讓他到指定地點登機,并沒有告訴他做什麼。但是韓寂覺得出任務的幾率比較大。
不過如果連賽文都出動的話,不是像他說的取貨的話,就是任務非常重大,足以出動地區負責的親王。
“食物,”賽文簡單地回答,“人魚,雖然沒有成年,不過血液也可以食用了。”
“人魚?”韓寂愣了愣,傳說中的生物真的存在嗎?他從來都把這個當做童話中的生物而已。
“對啊,是人魚,”坐在前面座椅的奧雷爾從高大的座椅後背探出頭,“你沒有喝過他們的血嗎?”
黑發的青年茫然地搖搖頭,過了半晌才開口:“那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奧雷爾笑了笑,覺得這個男人這副樣子看起來雖然有些蠢,但是卻意外地覺得可愛:“親愛的,你想想,如果有人形的蜘蛛,為什麼不能有人形的魚?”
韓寂過了一會才說:“我隻在小學的課本上看過那個……我一直覺得那種東西不應該存在。”他頓了頓又說:“而且我覺得蜘蛛和人魚之間也沒有什麼聯系。”
奧雷爾眨了眨眼睛,随即滑下椅背靠在座椅上,輕飄飄地說了句:“可怕的人類教育。”
韓寂瞪着那個椅背,他其實對别人的看法沒什麼興趣,但是來自奧雷爾的鄙視讓他覺得十分郁悶。
旁邊的賽文合上報紙開口說:“說起來,我也聽過那個故事。”
韓寂還在想該怎麼樣懲罰奧雷爾剛才對他的輕視,聽到賽文的聲音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賽文卻接着說:“好像是寫給人類的兒童看的,那個童話非常有名《海的女兒》。”
金發的血族又從椅背後面探出頭來:“那是什麼?我沒有聽說過。”
“他出生的時候你早就沉睡了,”賽文簡短地說,“他是個詩人。”
聽到賽文的話,韓寂回頭說:“我一直以為他是童話作家。”
“詩人,”賽文更正說,“他寫的人魚公主非常有名,以至于現在所有的人都認為人魚就是應該像他童話裡的人魚那麼善良。”
奧雷爾趴在椅背上看着賽文:“人類的想象力真是豐富。”
“隻有童話這麼說了,他們都相信了,”賽文柔聲說,“食肉動物總讓自己看起來很無害。”
奧雷爾聳聳肩膀,對韓寂指着自己的牙齒說:“人魚的牙齒跟我們一樣,隻有在獵食的時候才會長長,而且,小人魚的智商比較低。”
“智商低?”韓寂覺得讨論人魚的智商十分詭異。
奧雷爾十分肯定地點點頭:“成年前的小人魚很傻,看到人類的小孩會覺得他們是同族。在大部分情況下,小人魚在族群中禁止獨自外出。”
“可我們現在就要去看那條傻人魚?”韓寂問。
賽文點點頭:“人魚的血對血族來說是珍馐美味……說起來,我也很久沒有碰過那東西了。”
“……我更久。”奧雷爾有些遺憾地說,“越是沉睡地久,就越懷念那味道。”
“我反正沒有喝過,對那個一點也沒有感覺……”韓寂無所謂地聳聳肩膀,“但是我倒是要說……除了我們三個,這架飛機上還有血族。”
韓寂若無其事地說出來後,奧雷爾和賽文都安靜了下來。
房間裡十分安靜,從機艙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面寂靜的星空,下面是層疊的雲層,沒有被雲層過濾過的月光顯得更加迷人和明亮。
賽文輕輕地站起來,然後輕聲說:“我去看一圈。”說着他轉身就出去了。
房間裡就剩下奧雷爾和韓寂。
“……對了,艾麗莎回來了嗎?”奧雷爾側頭問他。
韓寂搖搖頭:“我沒有注意,不過她習慣在早晨入睡,也許在我們□□的時候她已經回來了,但是我們太投入了可能沒聽見……”
“咳,反正她不是小孩子了……”奧雷爾立刻出聲制止韓寂的話,然後縮回椅子裡,“我想我不需要擔心她……”
他抱着毯子窩在巨大的座椅上,椅背傾斜更适合躺卧着休息。
奧雷爾下一秒睜開眼睛的時候,韓寂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然後坐在他隔壁的椅子上,把中間的扶手壓下去,讓他們之間沒有阻礙。
“你能感覺出來還有血族在飛機上嗎?”奧雷爾側過頭問。
韓寂點點頭:“因為我的血統特殊,所以對人類和血族都敏感……當然,那東西也有可能是吸血鬼。”
“被你那麼一說,我好像也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奧雷爾說,“我還以為是他們為我們準備的飛機餐呢。”
韓寂過來吻吻他的頭發,把奧雷爾抱在懷裡。
對于這樣的姿勢被男人抱在懷裡,奧雷爾還有些不習慣,但是又覺得不應該把韓寂推開。
畢竟,撇開血族中奉行的力量至上的法則,他真的挺喜歡這個男人的。
韓寂低垂着眼簾看着懷裡的年輕人,他的皮膚白皙而柔軟,帶着如被夜風吹拂過般微涼的感覺。金色的頭發在昏暗的機艙裡就像溫柔的月色,他看上去有些不安,似乎不太喜歡這個姿勢……他似乎在忍耐些什麼,但是他又不打算把自己推開。這種忍耐的表情讓韓寂感覺到一種興奮,他低頭去吻他的淺金色頭發。
他看上去有些畏縮,韓寂幾乎不敢相信這個血族貴族活了上千年,就算減去沉睡的三百年也夠人類活上好幾回的了。
在他還沒沉睡的那個年代安徒生還沒有出生,也沒有莫紮特的音樂。他入睡的時候,美國正在爆發獨立戰争,更早以前……也是戰争。
那是一個黑暗而浪漫的年代。
韓寂忽然想起賽文的評價——在奧雷爾沉睡以前,到處是戰争,人類和人類的,人類和血族的,血族和血族的。以教會為代表的人類們對血族和吸血鬼進行了漫長的戰鬥,沒有一方有坐下來和解的念頭。
“我想聽聽很久之前的事情,”韓寂忽然說。
懷裡的血族有些困惑地擡起頭,沒有說話,但是有些驚訝韓寂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想聽聽,你沉睡之前的事情,”韓寂說,黑色的眼睛看着奧雷爾,“我猜,我能聽到一些和教科書上不一樣的過去。”
“人類的教科書嗎?”奧雷爾偏偏頭,“其實我記得也不太清楚了……三百年了,雖然我覺得沉睡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但是很多回憶正在慢慢減淡,有些人的名字我不再能想起來,有些快樂的事情好像也沒有留下什麼好心情……”
他又開始沉默了,淺藍色的眼睛有一瞬間的迷惑。韓寂看着那雙漂亮的眼睛,黑色的睫毛擋住了頭頂橘色的燈光,讓那雙漂亮的眼睛近乎迷離,他看到了那裡一閃而過的痛苦和懊悔,那種情緒一閃而過,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那雙藍色的眼睛,就像韓寂第一次看見的那樣幹淨清澈,沒有任何深沉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