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寂的武器傷害很大,隻要那把鐮刀在身上,他的自我修複能力根本無法啟動,就像那把鐮刀是它們的克星一樣。
奧雷爾伸出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傷口上,身體裡的血液本來就有些冷,這會兒感覺像冰水似的,肌肉在指尖下輕輕顫動,它們正在以肉眼能見的速度慢慢地修複起來。他側頭看了一下蜘蛛的屍體,她沒有露出她的本體,而保持着人類般死亡的樣子,那對令人發寒的螯肢也不見所蹤。
韓寂順着他的視線看往蜘蛛的屍體:“它們會保持死去的拟态,倒是免去了處理屍體的麻煩。”
“那種常識我當然知道,”奧雷爾拍了拍和服的下擺,“反正,這次的人物也結束了。”
“喂,奧雷爾……”韓寂忍不住伸手去抓奧雷爾的手臂。
“幹什麼啊……”奧雷爾猛地甩開韓寂的手,傷口被牽動,讓他不由得呻吟出聲。
韓寂看着奧雷爾,現在的血族貴族看上去有幾分狼狽,也少了平時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一直不太希望奧雷爾知道自己的實力,也許作為一個普通人類還對他來說有些吸引力。
被甩開的手仍然固執地拉住奧雷爾的手臂。
奧雷爾憤怒地轉過頭,估計不想自己的傷口再被牽動,所以沒有再次甩開韓寂的手:“喂,還有什麼事!”
“在生氣嗎?”韓寂輕聲問。
奧雷爾看着韓寂,那一腔的怒氣在那雙黑色的眼睛下,仿佛消弭無蹤。
我果然還是喜歡他,奧雷爾有些悲哀地想,可是,受傷的地方依然傳來銳利的痛楚,他側過頭,不去看他,“在你身上開一個口子,你會生氣嗎?”
“我可以解釋。”韓寂心平氣和地說。
奧雷爾試着在可以忍受的痛楚範圍内收回手,但是沒有成功,他還沒有砍掉手臂然後走掉的魄力,他也不想傷口一遍遍地撕裂然後再生長,所以他隻能站在原地。
雖然一副擺明了不接受解釋的樣子。
“我不想聽解釋,”奧雷爾擺出難道冷酷的樣子,“反正,你也說了你不會道歉,而且這次的任務也完成了,這件事情就這樣吧。”
越是深入另一個人的生活,就越容易被他吸引,這種事情奧雷爾早就學會了教訓。
他不想在下一次再受到這樣的傷害,是的,再一次。
“可是我想說。”另一個人毫無所覺地說,“我想告訴你。”
“你想說你就說吧,但是我不會聽的,”奧雷爾痛快地說,然後為了表明立場身體轉過來,背向着韓寂——當然是在傷口痛疼允許的範圍内。
奧雷爾把身體背過來以後,才發現在噴水池周圍的人類全部已經昏倒了——當然是昏倒,憑借血族的特殊感官,他還能聽到他們輕微的心跳。也許是蜘蛛死了的關系,或者是毒液的殘餘作用,總之他們現在不省人事。
這樣也好,省的有人類看到他現在這副狼狽的樣子,從這方面來說,他還是挺感謝死去的蜘蛛的。
說不想聽韓寂的解釋,但是反正也跑不掉,奧雷爾就抱着聽一聽也無妨的心情,畢竟他現在不能堵上耳朵也不能裝昏迷。
可是韓寂又偏偏不說了。
周圍很安靜,安靜到奧雷爾的手臂如果不是被韓寂抓着,幹脆會覺得那家夥其實是走掉了。
奧雷爾剛想說——如果他不打算說的話,那麼就放手吧,畢竟他現在可是傷員。肩膀被他靈魂的利器穿透了,那不是會像平時的修複速度一樣快的。
就在他想張嘴想要說的時候,身後的男人忽然一下子把他抱在懷裡。
奧雷爾還沒搞清楚什麼情況,背後就傳來韓寂的類似普通人類的體溫。韓寂身上那種殺氣還沒有退卻,不由得讓奧雷爾輕輕瑟抖了一下。
“幹、幹什麼……?”奧雷爾的臉不由得微微有些發燙,“我可是傷員啊……”
“在我們動手前,你還記得你許諾過我什麼嗎?”韓寂的聲音很低沉,那種聲音讓奧雷爾不由得有些緊張。
“什麼?我許諾過你什麼嗎?”奧雷爾皺着眉頭想着,“好像……是不是如果你打敗我,你和蜘蛛的事情我就不管,或者我不殺她之類的?”
“不是,”韓寂的聲音在耳邊,說話的時候的呼吸吹拂在奧雷爾的耳邊,微微有些癢。
“不是?那是什麼?”奧雷爾下意識地擡起頭,和韓寂這麼靠近讓他有些不自然。雖然說韓寂剛才這樣刺傷了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沒辦法從本質上讨厭這家夥。也許是因為在最後一刻那家夥毫不猶豫地把蜘蛛給殺了,或者是因為這種程度的受傷,對奧雷爾來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在和教會對立的年代,幾乎每次上戰場受的傷都比這個重……
“你說過……隻要我打敗了你,什麼條件你都答應我?”韓寂輕聲問着,另一隻手不由得圈住奧雷爾的腰肢。
“什麼?”奧雷爾愣了愣,“那跟我剛才說的有差别嗎?”
“奧雷爾……你總是說這些讓人誤會的話,”身後的男人發出輕輕的歎息,好像這全是奧雷爾的錯一樣,“我可是……非常努力地打敗你啊……”
非常努力?奧雷爾仔細回想剛才的那場戰鬥,好像之前一直是韓寂避讓着自己沒有還手,等還手的時候差距立馬就分開了——韓寂說他“非常努力”奧雷爾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努力在哪裡……
“對了,你怎麼會使用靈魂武器的……在藍維斯還沒有幾個人能運用呢,”奧雷爾想起對方熟練地變幻出暗之鐮刀,依然覺得十分不可思議,隻有傷口傳來的疼痛告訴他,那種東西真是存在過。
“很簡單,”韓寂輕聲說,“本來就會,慢慢地摸索出來。”
“你是天才嗎?”
“你要這樣說,我也沒有意見。”韓寂的口氣似乎有些不耐煩。
奧雷爾歎了口氣,“你還真是不謙虛啊。”
“不要說這個了……”韓寂似乎對這個話題一點興趣也沒有,“關于蜘蛛——你知道她的其中一樣食品是記憶吧?”
“的确是,不過你用‘食品’來打比方我覺得有些……”
韓寂沒有理會奧雷爾的回答,而是繼續說:“我想用她的力量來尋找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奧雷爾眨眨眼睛,盡管對方沒有看到他驚訝的表情,但是他的口氣足以說明他現在的感受,“怎麼找?”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去過蜘蛛的房間,”韓寂說。
“儲物間?”奧雷爾問,“我去過了。”
“就是那裡,一間是人類,他們的□□可以作為這隻雜食蜘蛛的食物,而另一間……”韓寂頓了頓說,“另一間是從人類的記憶織成的蛛絲啊。”
“什麼?”奧雷爾毫不掩飾他的驚訝,“……那些蛛絲,竟然是記憶。”
“聽你的口氣沒有進去過對嗎?”韓寂輕聲問。
“我是沒有去另一間,”奧雷爾回答,“不過有個特工告訴我,另外一間是布滿了蛛絲的房間……我以為那是普通的蛛絲。”
“不,她可以将那些記憶實體化,我們可以把那些記憶還給他們原來的主人……”韓寂說。
“你不早說……我已經把那個空間封閉了……”奧雷爾帶着懊悔的口氣說。
後面的人沉默了一會說:“算了,反正返回記憶的方法我也不太清楚……既然空間被你封閉了,肯定就無法進入了。”
“……我應該去看看另一間房間的……”奧雷爾後悔着說。
後面的男人忽然安慰似的吻了吻他的頭發,奧雷爾皺了皺眉頭,他發現自己總是會下意識地被他偶爾的溫柔迷惑,而忘記了他傷害了自己的真實痛覺。
說到底,我果然沒有什麼覺悟啊,奧雷爾有些後悔地想。
“蜘蛛可以把人類的記憶織成蛛絲,還有一項……就是可以調出記憶,”韓寂繼續說,“小時候的事情大部分人都會忘記,可是忘記了并不代表那記憶不存在,就像塵封的盒子,它真實存在,存在在記憶的某個角落……”
“沒想到蜘蛛挺聰明對嗎?”奧雷爾的口氣帶着一種小人得志般的愉悅,“蜘蛛偶爾還是有些小聰明的。”
“不過你呢……跟我就完全沒有默契,”韓寂輕聲說。
奧雷爾剛想說那是當然的之類的話,脖子忽然被人咬住,雖然不是銳利的獠牙,但是奧雷爾還是瑟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