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奧雷爾頓了頓,然後怒氣沖沖地站起來,沖着沙發上韓寂叫道,“是的!我殺了一個孩子!可是我有什麼辦法,該死的!誰把馬路掃的那麼幹淨,我甚至沒碰到一隻老鼠!”
奧雷爾圍着沙發走了幾圈,看上去像被韓寂的話,或者自己的行為激怒了:“我三百年沒吸血了,誰知道現在的馬路上那麼幹淨!”
韓寂看着奧雷爾,最後柔聲說:“議會會讓你回藍維斯的。”
“我才不去!”奧雷爾立刻說,“我絕對不會回到藍維斯的,那個地方不是人呆的!”
韓寂在沙發上交疊起修長的雙腿,黑色的眼睛透過層層黑暗看着餘怒未消的奧雷爾:“所以,你得答應我。”
“什麼?”
“庇佑和同化。”
“我絕對不會答應的!”奧雷爾惡狠狠地說,“該死的,你就是來威脅我的。”
“是的。”韓寂淡淡地回答。
他是來威脅我的,奧雷爾憤怒地想,可我還傻傻地把他當了一頓美餐。
奧雷爾在午後醒過來,吸血鬼害怕陽光,但那隻是制造出來的同類。像奧雷爾這樣的純血族,一點也不擔心陽光,也不用睡棺材。
炙熱的陽光隻會讓純血族的皮膚有着輕微程度的灼傷而已。就算灼燒了也能很快複原,血族的複原能力很快,比你想象的快多了。
他伸了一個懶腰,從床上起來拉開窗簾。
整個城市出現在他的眼前,他再次感歎這三百年的變化竟然這麼大。就像從一個二維的世界進入了三維,這個世界經曆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真是錯過了很多啊……”奧雷爾喃喃地說。
他揉揉眼睛,然後準備去刷牙洗臉。昨天傍晚的時候吃了一個草莓蛋糕,該死的甜食,讓他的獠牙有些發酸。
走到大廳的時候,他看到一個英俊的年輕人在沙發上看出。
他黑色的短發十分利落,睫毛很長,五官出奇的精緻,但是看上去又十分冷漠。比起正常人的皮膚,略微有些蒼白,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内在的血液質量。
他那件黑色的風衣扔在沙發的另一側,身上隻穿着一件煙灰色的毛衣。猩紅色的沙發上,他安靜地如同一隻貓咪。
他手裡捧着一本書,修長的手指托着書,另一隻手的指尖捏在書頁上。
窗外的陽光落到他的腳邊,蕾絲的網紗窗簾在微風中輕輕搖晃,随着風聲傳來這個城市活力而喧鬧的聲音,此刻,從奧雷爾這裡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幅甯靜又生動的油畫。
“我得去刷牙洗臉,”奧雷爾這樣對自己說,然後強迫自己壓下現在要撲上去享用鮮血的欲望。
他轉身進入浴室,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發呆。
我壓根忘記了昨天的事情!奧雷爾對自己發怒,甚至以為今天起來的時候和前幾天沒有區别……
奧雷爾抓抓自己有些淩亂的金色及肩長發,那個人類現在依然在他的房間,坐在他的沙發上,看他的書,好像這個家就是他的一樣!
啊,對了,讀心術!奧雷爾忽然想到了這個。他好像把自己的技能給忘記了,好像三百年的睡眠真的會影響智力一樣。
奧雷爾當然能使用血族的力量,那個黑發的年輕人能無聲無息地進入一個血族住的地方又怎麼樣?他隻是一個人類,一個人類能用什麼力量和自己對抗呢?
現在奧雷爾隻想知道那個人類是怎麼知道血族那麼多的事情。如果古老的規則沒有改變的話,吸血鬼的社會是隐藏在人類的認知之下的。
奧雷爾步伐輕快地走出浴室,站在沙發邊,開始使用自己讀心術的力量。他站在那裡,看着韓寂,嘗試抓住他的心緒。
那個黑發年輕人的存在感很薄弱,但是又确實存在,奧雷爾試圖從這裡切入他的思緒。
可惜,奧雷爾嘗試了很久都沒辦法。就像迷失在夜色的田野中,看不到另一頭的風景。
“你在使用讀心術?”韓寂輕輕合上書,但是沒有擡起頭,“别這樣,你看不到的。”
“你到底是什麼?”奧雷爾咬咬嘴唇,他困惑的時候總是會做這樣孩子氣的動作,“你是人類吧?可是為什麼……讀心術無效呢?”
“我不需要解釋,”韓寂的手指撫過書本封面上燙金的字體,輕聲說,“我隻是一個來尋求庇護的人。”
“尋求庇護?你找錯對象了吧?”奧雷爾冷哼一聲,“你不應該去找上帝嗎?那家夥可是全民的信仰。”
“你相信上帝存在嗎?”韓寂忽然擡起頭問,薄薄的嘴唇裡念出“上帝”這個單詞的時候帶着一絲溫柔。
“我不相信沒有看到過的東西。”奧雷爾在沙發裡坐下,這是他家,他愛坐哪裡就坐哪裡。
韓寂把那本書重新翻起來看,奧雷爾打開電視機開始尋找電視節目。
總的來說,奧雷爾有三百年空白的時間,這三百年就像是睡眠,一切感知和腦部活動全部停止。他像一具屍體一樣在不朽的棺木中,直到今天。
他來到這個世界沒有多久,怎麼會就讓人給認出來了呢。
電視上正在介紹一個古老的東方國家,在奧雷爾活躍的那個年代,他隻知道從東方運來的東西,簡直貴死。
看電視要比書本直觀多了,不過人們還是一樣喜歡捏造事實,還是書本靠譜一點。
“我餓了,”韓寂忽然說,擡頭看着奧雷爾。
奧雷爾冰冷的藍色眼睛看都沒看韓寂一眼:“關我什麼事?”
“幫我打電話。”韓寂開口說,“你有外賣的電話嗎?”
“我怎麼會有外賣的電話?”奧雷爾終于憤怒地瞪着他,“我又不用吃飯,幹嘛去留外賣的電話?”
“可是我餓了。”韓寂簡單地說。
奧雷爾瞪着韓寂,韓寂那雙黑色的眼睛即使在陽光中一點反光也沒有,仿佛比奧雷爾呆過的任何一個墓地都要幽深。
上帝似乎格外寵愛他,讓他具有如此俊美的外表和精緻的五官,但是他的身上同時也帶着一種淩厲的氣質。不是殺氣也不是别的什麼,奧雷爾活了那麼久居然也分辨不出來。
也許可以和這個人動動手,這樣會更了解他。
但是在這之前——
“好吧,我去打電話,”奧雷爾站起來去找行動電話,“你吃好飯以後,我們得好好談談。”
“好的,”韓寂依然低頭看書,口氣漫不經心。
“好吧,号碼,号碼在哪裡呢?”奧雷爾看了看韓寂一副大少爺的樣子坐在那裡。
快遞很快就到了,那種食物散發的味道還不如此刻陽台上散發的花香。
韓寂吃飯的樣子很斯文,仿佛吃的不是披薩,而是廚師精心制作的法國大餐。
活的久的血族總能從人們身上發現一些什麼,這和他們的過去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你曾經說過你來尋求庇護,那是為什麼?”奧雷爾坐在韓寂身邊問,“是什麼威脅到了你,非得來我這裡尋求庇護。”
“我的父親在找我,”韓寂繼續專注于食物,口氣十分淡薄,“因為我不能殺他,所以我選擇了逃跑。”
“你父親找到你會殺了你嗎?”奧雷爾困惑地問,人們總是崇尚親情,但是偶爾也會有些例外。
“……不會,”韓寂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意外,“他隻是想讓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情。”
“啊,我明白了,”奧雷爾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看着韓寂,就像看一個青春期叛逆的孩子,“你父親沒有強到你必須得到我這裡來住吧?”
“我身無分文,”韓寂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而且我知道事情的解決方法隻有一個。”
“是什麼?”奧雷爾眯起眼睛,這讓他看上去分外有魅力。
韓寂說:“把我變成吸血鬼,這樣我父親就會死心。”
“我拒絕。”奧雷爾幹脆的說,“我不會為了一個孩子的家庭矛盾就去換血,我可沒瘋。”
韓寂皺皺眉頭,似乎這件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也沒說什麼,好像這件事情,奧雷爾遲早會答應的。
“好了,我們說點别的吧,”奧雷爾看到韓寂這副表情立刻轉移話題。
韓寂總是将一切不應該的事情表現得理所當然,連奧雷爾覺得不應該的事情,在他那裡也顯得理所當然。
奧雷爾是處于人類常識之外的産物,而韓寂則是處在奧雷爾的常識之外。
以至于奧雷爾在很多年以後,得出了一個韓寂其實超出人類的常識很遠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