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雷爾今天心情舒暢,他關掉房間裡的燈,拉上窗簾——
今晚的月色十分美麗,但絕對不能和人類城市的霓虹燈混在一塊,所以幹脆不看好了。
特别厚的窗簾能創造出黑暗的效果,奧雷爾坐到鋼琴旁邊開始彈琴。
即使在黑暗中,他也能準确認出琴鍵的位置。他修長的手指落在潔白的琴鍵上,迅速演奏出一段流暢的音樂。
他的心情好極了,好久沒有品嘗過的液體現在就裝在手邊的高跟水晶杯裡。那令人迷醉的氣息在空氣裡彌漫開來,讓整個房間都沉浸在一種甜美又陰暗的氣息中。
奧雷爾彈下最後一個琴鍵,讓這首曲子劃上完美的句号,一切都很完美。除了——
不合時宜響起的敲門聲。
有節奏的三下聲音落在門闆上,發出木材被敲擊時發出的特有的聲音。
盡管周圍一片黑暗,但是奧雷爾還是能看到挂在牆上的壁鐘已經指向了十二點。
雖然在這種城市,十二點并不算什麼,不過絕對不是拜訪客人的時間。
奧雷爾坐在鋼琴邊沒有動,手指切輕輕地離開了琴鍵。
好像有哪兒出了問題……
奧雷爾有些困惑地想,這套公寓的大門是用木頭做的嗎,不是用鐵做的嗎?為什麼不按門鈴呢……
這時候,三下禮貌而緩慢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仿佛是讓奧雷爾知道這聲音是發自哪裡。
房間的門後,那個敲門的人不在大門口,也不在客廳,而是就在奧雷爾房間的外面,他們之間隻有一扇門。
可是奧尼爾作為一個吸血鬼竟然一點都沒有發覺那個人是如何進入自己的居所的。
這對吸血鬼來說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也許是因為自己剛剛心情暢快,隻把心思用在鋼琴上的關系。
“請進,”奧雷爾十分客氣地說,他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以及平穩而活潑的心跳,對方是個人類。
奧雷爾的房間沒有開燈,但是門鎖被打開以後,站在門外的年輕人的容貌完全落入奧雷爾的眼睛裡。
令人羨慕的好身材,一百八十多公分,看起來要接近一百九十公分了。
他大概二十三四歲,總之還很年輕,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長風衣,露出煙灰色毛衣的領子。以他的高度來說,身體稍嫌瘦削一點,不過依照奧雷爾的眼光看起來,他的身體非常好。
在黑暗中,他的黑色眼睛就好像是黑暗的一角,發色也是黑色的,好像他就是組成黑暗的一個部分。
“晚上好,”這個站在奧雷爾門口的年輕人說,語調輕柔而溫和,有種超越年紀般的沉穩,“我打擾到你的琴聲了嗎?”
“噢,”奧雷爾把鋼琴蓋輕輕地合上,“不會,我剛彈完。”
奧雷爾沉睡了三百年,這三百年世界的變化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這個人類。
“我隻是睡了一覺,但是想不到,現在的禮儀已經教人不走大門了。”奧雷爾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摸到水晶的玻璃杯,輕輕地啜了一口水晶杯裡鮮紅的液體,“請坐,午夜的客人。”
這時候,壁鐘發出輕微的聲音,表示已經到了十二點。
那個黑發的年輕人慢慢地走到奧雷爾房間的沙發邊坐下。
他看上去修養好極了,一點也看不出他會是在半夜闖入别人家裡的奇怪的人。
奧雷爾放下杯子,他繼續打量這個人類。這的的确确是個人類。
難道是上天眷顧我,而贈予我的夜宵?奧雷爾滿懷期待地想。
他能看到對方略帶蒼白的皮膚在黑暗中顯現的一種柔和誘人的色澤。這對他充滿了挑逗,那鮮活的生命和下面奔騰的血液……
盡管房間裡一片黑暗,奧雷爾依然能看的很清楚。
“你知道我是誰嗎?”奧雷爾柔聲問,他已經摸到了沙發的扶手,上面是猩紅色的軟墊,那個年輕人就在沙發上。
“我知道,”那年輕人輕聲回答。
奧雷爾坐在他的身邊,手指就像情人一般溫柔地落在黑發年輕人的臉頰上,他的手指順着臉的弧度慢慢落到他的脖子上。
頸項的優美線條讓奧雷爾的手指流連不去,他幾乎為這頓宵夜感動了,甚至要去歌頌上帝了。
“那你知道我是什麼……?”奧雷爾幾乎整個身體趴到獵物的身上去,血液傳來迷人的香甜味,沉睡了很多年,那種香甜的味道深入骨髓。
“我知道,”那個黑發年輕人并沒有理會奧雷爾幾乎挑逗般的無禮舉動,依然一副良好休養的樣子坐在那裡。
奧雷爾在年輕人的耳朵邊低語:“那你說說看……我是什麼……?”
奧雷爾的語調輕柔,如同情人在床第間的溫柔,他對獵物一向耐心又溫柔。
午夜十二點,他有很多時間陪伴獵物。
“血族。”那個年輕人毫無起伏的語調就好像在說一隻兔子一樣。
奧雷爾有些驚訝,不過并沒有表現出來。他的語調依然很溫和,甚至妩媚:“你知道我是血族,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呢?”
那個年輕人轉頭看向奧雷爾,即使在黑暗中,那雙黑色的眼睛依然讓奧雷爾着迷,堅硬而冷漠,絲毫沒有漣漪,卻十分的美麗。
“我是來尋求庇護的,奧雷爾,”他的聲音沒有一點乞求和卑微,而像在宣布一件既定的事實。
這讓奧雷爾很困惑,他放開這個黑發的年輕人,舒适地靠在沙發上:“我憑什麼要給你庇護呢?”
“我要成為吸血鬼。”那個人繼續說。
“别做夢了!”奧雷爾忽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我才不會愚蠢到跟别人交換血液,你去找别的血族吧!”
那個年輕人對奧雷爾的拒絕似乎十分困惑:“為什麼不可以呢?”
奧雷爾一向覺得自己十分有禮,但是對于這個年輕人看似有禮貌卻毫無教養可言的樣子感到憤怒:“我才不要那種東西,你要麼留下來做我的宵夜,要麼就滾出去。”
既然這個年輕人能這樣叫出“奧雷爾”的名字,那就表明他不是一般人類。
奧雷爾才從沉睡中醒過來沒多久,這個世界還很陌生,誰知道那會是什麼人呢。
結果那個年輕人沒有走,也沒有表示出要做奧雷爾的食物。
“我叫韓寂。”那個年輕人輕輕地說。
奧雷爾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才不管你叫什麼呢。”
他說着便走到鋼琴邊,打開鋼琴蓋,原本以為是一頓每餐,沒想到食物開始提無理的要求。
“我喜歡聽莫紮特的,”韓寂建議說,仿佛一點也沒看到奧雷爾郁悶的表情。
“我又不是點唱機,”奧雷爾瞪着他說。
黑暗裡,韓寂一副我沒法看到你的表情,讓奧雷爾郁悶地想摔鋼琴。
奧雷爾酷愛音樂,在以前,他經常會一連好幾年,好幾十年,都沉浸音樂的海洋中,隻有在饑餓的時候才出去。
他的手指修長,準确地彈出琴聲和間隔,他有那麼長的時間,能充分體會到音樂中那一部分不朽的存在。
“我不認識莫紮特,”奧雷爾冷着臉說,“我沉睡了三百年。”
韓寂聳聳肩膀:“所以你肯定不知道議會的新決定了。”
“該死的議會又在搞什麼鬼,女王陛下呢?”奧雷爾開口問,他沒有别的信息來源,而這個人類似乎要比自己更加認識血族現在的變化。
“據說女王陛下已經沉睡了二十年,血族所有的事情由議會來管理,”韓寂輕聲回答。
“我才不管他們呢,”奧雷爾開始彈琴,一段優雅的曲子從他修長柔軟的手指下面流瀉出來,像空氣一樣充滿了整個房間,“我獨立于他們,他們管不着我。”
“但是有一點我還是要告訴你,”韓寂側過頭說,“那就是不能捕殺十歲以下的人類的孩子。”
奧雷爾的手指原本靈活無比,但是此刻卻停了下來,困惑地看着韓寂好一會兒,才開口問:“你看到了什麼?”
“一個吸血鬼,從地獄裡爬上來,抓住一個孩子……”韓寂淡淡地說,那雙黑色的眼睛仿佛有了吸血鬼的能力一樣,能把隐匿在黑暗中的奧雷爾看的清清楚楚。
房間裡安靜極了,奧雷爾的手指還按在琴鍵上,但是沒有往下按,隔了好一會他才歎了口氣:“我理解議會的決定,但是……”
“但是你那時候剛醒,”韓寂說,“你的本性優先于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