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淮。”
晏随星看着盛暮,輕輕吐出兩個字。
他聲音壓得很低,說道:“是他麼,小師姐?”
是他,又或者,是離陽。
盛暮的眉頭擰起,而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越淮。
除了越淮,盛暮想不到第二個人。
怎麼、怎麼會這麼快。
從越淮留在城堡副本中,被迫與霧柏進行結合,到現在,也不不過十天而已。
短短十天,越淮就已經能夠擺脫霧柏,甚至能夠重塑一幅血肉之軀麼?
她本以為,至少在她們将妖族的離陽殘魂收集好之後,越淮才能夠擁有進行下一個動作的能力。
可現在,她們甚至連晏芳遇的面都沒有見到,連晏邱失蹤的真相都沒有頭緒,越淮就已經能夠更改晏宜年的劇情。
盛暮感覺自己的骨頭縫裡都在往外滲着涼意。
仿佛是小時候,在她第一次工作失誤後,越淮把她放到了一個黑漆漆的屋子裡關禁閉。
那個屋子很黑,連盞燈都沒有,四面是牆,密不透風。
盛暮就縮在牆角,抱着膝蓋,獨自捱着難過的時間。
越淮臨走前說過的話還在她耳邊回響:
“出錯,就是說明你的心思沒有用到這上面。”
“盛暮,你需要記住出錯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下次才能不再犯錯。”
“不要害怕,時間到了,我會來接你。”
他把她關在這裡,卻還要叫她不要害怕。
可是怎麼會不害怕呢?
盛暮想要哭,卻發現自己在越淮的規訓下,甚至連落淚都不敢。
她隻能用衣服的下擺擦掉那些還沒有落下,隻是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而後坐在那,坐在屋子的角落裡,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的艱難消磨。
直到她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一束光才打在了她身上。
盛暮擡頭,看見了站在光裡的越淮。
他個子很高,西裝筆挺,就那麼站在門口,垂着眸子看縮成一團的她。
仿佛是在看什麼小貓小狗。
半晌,越淮歎了口氣。
他在光投出來的那一片明亮中,走向盛暮。
盛暮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光正在一寸寸地被越淮的影子侵蝕。
而後,就是整個人都被越淮的陰影所籠罩,她隻能越過越淮,才能捕捉到他身後那些零碎的、星點的光。
她聽見越淮問她:“知道自己做錯了嗎?”
盛暮木然地點點頭。
越淮又問:“下次,是不是就不會再犯錯了?”
骨頭縫裡的冷意還沒有完全消失,盛暮縮了縮肩膀,更加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孩子。”
越淮發出一聲滿意的喟歎,他将盛暮從地上拉起,而後帶出了房間。
房間外的走廊是有光的。
有光,有風,能夠讓盛暮擁有對這個世界的感知。
可越淮走在她的前面。
大半的光都是照在了他的身上,大半的風也都被越淮擋住。
留給盛暮的,隻是僅剩且稀薄的東西。
虛無的。
握都握不住。
……
“小師姐,小師姐?”
盛暮恍然從回憶中抽身,就看見了彎下腰與她對視的晏随星。
他腦袋微微歪着,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他問:“小師姐,怎麼了?”
盛暮搖搖頭,說:“沒什麼。”
晏随星察覺出了她片刻的出神,卻也沒問什麼。
骨頭縫似乎還在發涼,盛暮深吸一口氣,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不要想了,盛暮。
不要想那些了。
清醒一點。
清醒一點。
盛暮用力咬了一下腮間的軟肉,用疼痛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她說:“越淮隻是更改了晏宜年的劇情,卻并沒有做出什麼别的動作。晏宜年是還沒覺醒自我意識,也不是一個很重要的角色,更改他劇情的權限,其實不需要很高。”
“這也就說明,越淮現在,即使是有離陽之力的幫助,也是并沒有完全恢複的。”
她笑了一下,說:“我相信霧姐姐的能力,越淮當時落在她手裡,就算不死也要脫一層皮。所收到的傷害,縱使是離陽在,也不是三兩天就能恢複的。”
晏随星輕輕嗯了一聲。
盛暮說:“師父呢,他們知道晏毓已經入獄了麼?”
晏随星搖搖頭,說:“我剛一得知這個消息,就……”
他低了低頭,聲音也微微地弱了幾分,細看之下,耳尖似乎還紅了淺淺的一層。
他說:“就,就來叫小師姐了”
倒也不是很意外。
盛暮想。
計劃與布置幾乎都是她做的,晏随星在得知變故的那一瞬間,第一個想要通知的人是她,也很合理。
她說:“那我們現在去找師父,問問師父有沒有辦法隐去我的氣息。”
她說:“我要去獄裡,直接找晏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