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個響指,屋内的盛暮應聲而起,她捋了捋自己的裙擺,绾好掉落在耳邊的碎發,高跟鞋在地上敲出好聽的聲音。
走吧。
盛暮看着越淮筆挺的背影,嘴角上揚出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餐廳是越淮喜歡的食物,盤子大,菜量少,沒有人間煙火氣。
盛暮向來不喜歡這種東西,她最喜歡吃的就是晏随星去給她買回來的那些裝在紙袋子裡,插着小竹簽,還散發着熱氣的那種食物。
她簡單地吃了一點,擡手就給自己倒了杯酒。
對面的越淮手都放到杯子上了,然而盛暮卻隻給自己倒了酒,接着就将酒瓶子放回原地。
察覺到越淮的視線和動作,盛暮有些詫異地挑了挑眉,問道:“你喝?”
越淮一直都不喝酒。
酒精會影響人類的思緒,越淮盡量避免一切會緻使自己判斷失誤的事情。
聽到了盛暮的問話,越淮将自己的酒杯往前推了推,說道:“今天喝。”
盛暮面上波瀾不驚地給越淮倒了酒,心裡暗暗咋舌。
越淮真是不容易,居然都能做到這份上了。
酒瓶子還沒落在桌子上,越淮就放下了刀叉。
在昏暗的燈光下,越淮的眸子亮得吓人。
他說道:“你已經找到了。”
他指的是霧柏副本中的源代碼。
越淮的語氣不是疑問,尾音是毫不懷疑的笃定。
盛暮動作一僵。
她恰到好處地皺了皺眉,換來的事越淮的一聲悠然長歎:“盛暮,你太心急了。”
“從施葉,再到今天約我吃飯,雖然過了一個星期,但是還是很明顯。”
盛暮反問道:“所以你覺得我約你吃飯,和施葉那件事,都是我為了去偷源代碼故意為之?”
越淮:“難道不是嗎?”
盛暮抿了抿唇,忽然露出了一個有些坦然的笑:“不是。”
“施葉,本來就是她做的不對,她仗着你對她三分器重,就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盛暮直直地看着越淮,目光毫不退讓:“你賦予了她這種權利,而你的賦予,讓我很不爽。”
她近乎直白地剖析了自己的心境。
直白到越淮的動作都頓住了。
盛暮還在繼續說話:“我知道我的位置,我一直沒有把自己擺在過重的地方上,但是同樣,我也一直以為,我在你這裡至少有一點是特殊的。”
“我約你吃飯,應當是一件不需要理由的事情。”
在越淮沒有注意的地方,盛暮悄悄将手伸到了桌下。
接着桌布的遮擋,她狠狠地掐進了自己的掌心,強迫自己表現出淡然且坦蕩的模樣。
她在撒謊。
越淮剛才猜對了。
可她不能承認,偷源代碼這件事不可能瞞得住越淮,但隻要越淮有松懈,她就能偷到。
現在看來,她這一通直球卻又不過分的話确實讓越淮松懈了。
寵物表現出了對主人的依賴,不強烈,不足以引起主人對于自己主動權被威脅的反感,但是足夠讓主人的心裡動一下。
兩人就這麼面對面坐着。
良久,越淮輕輕歎了口氣。
這頓晚餐最終以沉默結束。
越淮滴酒不沾,酒量自然算不得好,更何況盛暮還早就偷偷在酒裡下了點東西。
在這一個星期内,她不僅确認了源代碼的位置,還确認了另一個讓她興奮的事情。
她的這具身體,是有些修為在的,随着她自己的感知越來越深,這具身體也逐漸擁有了修仙者強健的體魄。
以及,可以做一些小小的法術,譬如隔空下藥之類的。
心思受到動搖,再加上盛暮的法術,越淮很快就被酒精影響。
等回到局裡的時候,他眉毛已經蹙起。
盛暮不着痕迹地離開,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身衣服,将該帶的東西都帶好,而後悄悄出門。
暗處走過來一個人,腳步放得很輕,但在盛暮敏銳的五感下依然分外分明。
在那隻手即将碰到盛暮的瞬間,盛暮猛然轉身,一記手刀,幹脆利落地劈暈了來人。
不過三分鐘,走廊就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人。
越淮會受到酒精的影響,但是不會太久。
盛暮時間不多,她必須盡快,趕在越淮阻止她之前拿到源代碼。
黑暗的房間内隻有零星幾點燈光在閃爍。
盛暮手指飛速敲擊這鍵盤,周遭屏幕全部亮起,一行行代碼閃過,她快速讀取着信息。
啪嗒,啪嗒——
寂靜的走廊外忽然傳來一道腳步聲。
盛暮呼吸一窒,手上速度更快,她看着眼前無法傳輸的源代碼,忽然眼一閉心一橫,直接點擊了傳輸進副本的按鈕。
霧柏的副本前不久剛剛經曆過二次維修和重建,裡面保存着最為原始的源代碼。
如果沒辦法直接将源代碼拿到,那就進副本,切身感受當初的一切!
走廊外的腳步聲愈發地大。
盛暮的面前緩慢地迸發出驚人的光亮。
漆黑的房間被照亮,光源肆無忌憚地吞噬包裹着盛暮。
在身體逐漸陷入虛無之前,盛暮忽然感受到一隻手拉住了她——
随後,和她一起墜落于永不見底的光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