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急瘋了。
完全顧不得都有誰在身邊,憤怒的朝着越淮咆哮:“你算什麼天道!你哪裡配得上稱作一聲天道!”
秋芙的慘狀在她面前不斷重演,哪怕劇本在自己手中,但盛暮腦海中卻仍然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秋芙的生死,不由她定。
而是由越淮。
她怕,她怒,她指尖刺破掌心,溫熱的液體從尖銳的刺痛中流下。
而在她的憤怒中,越淮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
他歎息道:“盛暮,她并不是因我而死,而是你。”
越淮殘忍道:“是你将她帶離了醉花樓,是你将她原本的人生路改成了這樣,是你讓她無法生還。”
他喉嚨滾出一道輕蔑的笑,複爾問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盛暮一口氣窒在喉間,她搖頭反駁:“我不是……”
她話未說完卻被越淮打斷。
“你想要讓她自由,可是盛暮,你辦不到。”
“你非但辦不到,你還親手促成了她的死亡。”
越淮的一字一句如針紮在盛暮心上,她通體冰涼,呼吸都急促起來。
“盛暮,時至今日,你仍舊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嗎?”
那雙銳利的眼睛好像透過秋芙看着她,又好像是在天上居高臨下地憐憫着她。
盛暮冰冷的手忽然被一隻大手覆蓋。
晏随星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是的,小師姐,他不是天道,你不要聽他瞎說。”
“你做的沒錯,你沒有錯誤,做錯的是他,并不是你。”
“小師姐沒有錯。”
你沒有錯。
這是這麼多年來,頭一次有人在這件事情上對她說,你沒有錯,你是對的。
越淮斥責她,局裡的人全都與她不睦。
盛暮幾乎是咬着心裡的那一口執拗的氣,才堅持了這麼久。
她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在那些徹夜難寐的夜中,盛暮也不是每一次都那麼毫不動搖。
她沒有那麼堅定,恐懼總是在無處不在的地方一點一點的侵蝕着她。
盛暮要很努力,才能在所有人都反對的前提下,給自己拼出一條路來。
“我沒有錯。”
她仰頭看天,目光仿佛是要穿透重重烏雲,看向一切背後的越淮:
“我沒有錯,錯的是你!”
“他媽的,這是什麼勞什子天道!讓老子跟他幹一仗!”
蕭澤禹被越淮搞得憤怒不已,提着黑鐵劍便要沖上雲霄與之一戰高下。
“是麼?”
越淮俯視衆生,低低的笑了。
刹那間,蕭澤禹身後的那棵樹木瘋長,枝幹樹葉瘋了般襲向蕭澤禹。
“秋芙是第一個,第二個是誰呢?”
“是你的好師父,好師兄,還是你的好師姐,又或者是你的好師弟呢?”
越淮的聲音緩緩消散,卻清晰地落入盛暮耳中:“秋芙不會是最後一個,盛暮,你做不到的。”
她看着地上已然出氣多進氣少的秋芙,眼角忽然流下一滴淚。
越淮的權限比她高,在更改秋芙的命運上,她做的每一次抵抗,都是讓秋芙在死前多受一次折磨。
恍惚之間,她看見秋芙微微朝她勾了勾手指。
盛暮踉跄着挪到秋芙邊上,膝蓋一軟,撲通一下子跪在秋芙身邊。
秋芙噗嗤一聲笑了。
血沫在她嘴邊綻開,濺在盛暮手心。
她道:“你不讓我給你跪,怎麼反而自己給我跪了呢?”
她聲音已經很輕微,盛暮必須要将耳朵貼近她唇邊才能聽清。
盛暮顫着身子趴過去,秋芙虛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要聽他的話,你才沒有害死我。”
“我不過是想于天道求一線生機,可惜天賦不夠,求不到。”
“越淮才不是什麼天道。”盛暮淚眼婆娑,她哽咽着道:“他才不配叫天道,他算什麼狗屁天道!”
秋芙咳嗽幾聲,盛暮感覺到點點溫熱的血液噴灑在她耳廓。
“我這幾天,真的很開心。”
“兩輩子加起來,這還是我頭一回這麼開心。”
她用力彎了彎唇角,對盛暮道:“活到現在,我已經夠了。”
“真的。”
秋芙眨了眨眼,想要伸手捏捏盛暮的臉頰,可終究是沒力氣。
“騙子。”
盛暮喃喃。眼淚滴落在秋芙頰邊。
哪裡活夠了。
秋芙眼裡,分明是對這個世界的不舍。
她才活了多久,她才高興了多久。
她哪裡能活夠了呢。
劇烈的疼痛已經抽幹了秋芙全部的生機。
彌留之際,她聽到身前的小姑娘哭着求着道:“師父,能不能把她的神魂留住,求你了,留住她的神魂,可以嗎?”
一道低低的歎息過後,秋芙似是看到眼前的白影點了點頭。
在最後的意識消失前。
秋芙感受到自己臉頰上的血沫被人輕柔的擦幹淨。
一道盡力壓着哭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睡一覺吧,秋芙姐姐,睡一覺就好了。”
“你信我,我會讓你醒過來的,你一定會醒過來的。”
睡一覺吧,秋芙,你太累了。
你會醒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