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再次睜開眼,時間過去不到半個小時。冷光燈還在頭頂死死照着,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你還被困在這個系統裡。
所謂的退伍不過是為了更宏大的計劃鋪墊,是棋子也是局外人。查爾斯清楚的認識到他,自己,不是也不可能是執棋人。
查爾斯動了動手指,神經鍊恢複得七七八八。他知道自己必須現在就走。終端仍舊浮在空氣中,地圖上的紅色标記一如既往的待在那裡——仿佛無論你如何逼近,它也隻是冰冷的一行數字。
他撐起身體,走下病床,動作比想象中平穩。他沒有第一時間奔向出口,而是擡手調出了另一個權限口。
E4權限,可以打通一條“未加密”信道。留給他的通道。
“深井”到底是什麼?這個疑問又一次纏繞在查爾斯的意識深處。如果隻是一個禁忌的生物實驗,那麼……哪裡會有怎麼大的能量讓軍政體系都參與進來。
查爾斯沒有什麼太多的頭緒,何況這時候米歇爾還不在。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試着調整自己的呼吸,試圖将生理層面的混沌和遲鈍壓制下去,像是要去掉一層底噪。
他需要冷靜,需要方向。
全息地圖還在查爾斯眼前浮動,地圖上稀少的紅點仍然為自顧自地閃爍。在宣告他知之甚少。可,再少也得動。再晚,不動的話可就真的沒有了主動權。
他接入系統底層,調出隐藏信道,不是為了呼叫總部——那幫人八成還在看戲,而是去聯系另一個人:“灰鑰”,戴安娜。一個不屬于系統、卻能自由進出系統的人。
通訊鍊接的建立比查爾斯記憶中慢了不少。好歹接通了,值得慶幸。“查爾斯。”對方開口的聲音低啞,像是熬夜太久的黑市終端,“又有什麼事。”
“拜托了。我需要你幫我查一串編号。”查爾斯把文件中的一段項目編碼發了過去,沒有署名。“啧啧,……Alpha段?你還真敢動這塊。”戴安娜那邊一陣敲擊聲,像是在調取底層影像記錄,“你現在是在主動召喚死亡,還是要拿我陪葬?”
“我隻需要知道,這段編号對應的實驗體,還有多少個,活着。”
戴安娜沒有說話,片刻後,畫面閃了兩下,一組殘缺的片段被傳送過來。
監控影像中,一個身影背對鏡頭,被一群白袍圍着推進醫務室。脊柱處有閃光的金屬植入器——與查爾斯自己腦内殘像幾乎一緻。
查爾斯怔住了。不是因為畫面,而是因為時間戳。三年前。而他記得,自己“退役”是——兩年零八個月前。
“還有一個,查爾斯。”戴安娜忽然開口,“編号顯示你不是唯一的Alpha段。”那邊,戴安娜的聲音如同一記重錘砸在查爾斯腦海中。“你知道,編号從不總是全按字面來。”
查爾斯沒有再說話,隻是擡手,關閉了通訊。不止一個,甚至連所謂的“Alpha段”,都隻是一個模糊不堪的代号罷了,可以有其他的稱呼。查爾斯有倒回病床上,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想去面對。
他終于明白了:他不是起點,也不是終點。他是中繼。
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龐大的系統少了一個小小的齒輪也仍然會運轉。而齒輪脫離系統卻沒有用處。他隻是恰好被選中。
走廊盡頭的感應燈忽然一閃,查爾斯擡頭看了一眼,轉瞬即逝的電流波動在牆面上映出一段模糊的數字。他站起來,他沒有停步,腳步沉穩地朝出口走去。
他不知道那段編碼究竟意味着什麼,也不知道下一個會清醒的“Alpha”是不是已經在某處醒來。但他清楚一件事——有些事必須有人來追問到底。
那怕是,系統中的齒輪。他就能置身事外嗎?他要向前,追尋,追問。查爾斯絕對不是樣本!他,有着唯一性!
如是,查爾斯的步伐更加堅定,向前進。邁向未知。
就在他背影徹底隐沒在走廊盡頭的那一刻,遠在另一處“系統”的邊緣地帶,一雙眼睛猛然睜開。
米歇爾将頭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