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再次微微勾起,那抹笑容與之前截然不同,不是緊張後的放松,也不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而是一種意味深長的——甚至可以說,帶着幾分算計的笑。
那笑容……與誰相似呢?與那名指揮官的笑如同複制粘貼。
丹尼爾低聲嘟囔:“你們都以為這隻是個數據争奪戰?”
他輕輕擡起手指,在終端屏幕上敲了幾下。一道暗紅色的光流浮現,黑盒存儲器的界面悄然發生變化。剛才他們看到的“27.4%”數據恢複”并不是全部。
——數據完整度:46.7%。
“深網……灰霧街……”他輕聲呢喃着這些名字,眼神深邃如夜幕下的城市燈火。
然後,他轉身,消失在陰影中。
回到自己的住所門前,一個人影站立在陰影中。門口的身影逆着微光而立,臉部輪廓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在暗影裡微微泛着冷意。
丹尼爾站在原地,眼神微微一沉,手指下意識地摸向腰側,但随即又輕笑了一下,放松了姿态。
“怎麼快就過來了?”丹尼爾的語氣裡面有着說不出的熟稔。
那人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緩緩地從陰影中邁出一步,露出一張削瘦的臉,嘴角弧度不深不淺,與丹尼爾下午的笑一模一樣。
竟然是那位指揮官!
他點了點頭,熟練地将手放在掃描器上,門旋即“滴——”的一聲,開了。
丹尼爾的眼神沒有半分驚訝,甚至帶着一點玩味。
“你來得比我預想的更快。”
指揮官緩步走進門内,仿佛是回到了自己家一樣,掃了一眼室内擺設,語氣平淡:“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丹尼爾聳了聳肩,随手關上門,順手把半透明芯片放在桌上,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微微擡眉:“所以,來确認你的計劃有沒有偏差?”
“所以?黑盒呢?”指揮官在那張椅子上坐下。丹尼爾滿不在意地說:“給他們了。”
指揮官輕哼了一聲,随手拿起桌上的半透明芯片,又丢回桌面:“你果然留了一手。”
“彼此彼此。”丹尼爾毫不在意地攤開手,語氣裡帶着一絲笑意,“你也沒告訴我,你們對文件的需求是‘改寫’,而不是‘銷毀’。”
指揮官沉默了一瞬,嘴角微微翹起,“看得出來,你已經猜到了。”
“嗯。”丹尼爾懶洋洋地說,“否則你不會那麼大費周章地鎖死通訊,也不會用‘灰域’協議清理數據回波。”他微微眯眼,語氣漸漸變得低沉,“你們根本不是怕這份文件洩露出去,而是怕它以錯誤的方式被洩露。”
指揮官大笑起來,笑聲像舊時代的烏鴉一樣:“哈哈哈!說得你真的一點都不知情一樣,神經鞘。”
丹尼爾也笑起來:“真是的,不要這麼快就揭穿我。如果連誘餌都不肯抛出去,他們怎麼會上鈎?沿着設想的路走?”
指揮官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枚硬币,在指尖靈巧地翻轉了一下。
“世界是由信息構成的,”他說,“而信息并非‘真’與‘假’那麼簡單。”
硬币在他的指尖翻轉,跳躍,銀色表面掠過冷光,像一顆懸在生死之間的子彈。
“它更像這枚硬币。”他随手抛起,然後用手背接住,掌心蓋住正反面,“我們隻需要讓世人看到‘我們希望他們看到的一面’——就夠了。”
“還有,神經鞘,你可别忘了自己是哪一邊的人。”
丹尼爾沉默了一瞬,随即忽然笑了一下。
“瘋子,果然是瘋子。”喃喃着說。
但問題是,他自己呢?一樣。
作為鐵線蟲的一員,他也是瘋子,隻是他不太想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