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氣彙集成手,它慢慢握成拳,幽幽道:“你幫他馴服蛟龍,幫他穩定民心,幫他殺了我收複北疆。這天下也有你的一部分!”
“就這麼拱手讓人,深居于宮,你真的甘心嗎?”
她吸收了魔氣的力量,卻還沒有辦法完全掌控,這股力量在無限膨脹,在引誘她,她掌心處傳來跗骨的劇痛。
九方姝蓦地伸手将魔氣捏碎在掌中:“休要胡言!”
入夜了,延陵西才回來。
九方姝沉在浴池中,聽見他問宮人:“王後在何處?”
宮人應聲。
然後腳步聲越來越近,明黃色的龍袍一角先躍入眼簾。
刺眼的黃,任何人不可僭越的黃,是世人千百年來熊熊燃燒的欲望。
九方姝浮出水面,輕輕抓住他的衣擺:“阿衍。”
延陵西的皮膚太白了,所以他的臉紅,他的欲望總是那麼明顯,他扯開外袍,想要跳進浴池中。
九方姝自浴池中走出來,她未着寸縷,撲進他敞開的龍袍中。
延陵西被她撲地往後退了半步,然後攏起外袍将她裹住。
龍袍用世間最昂貴的絲綢和金線織就,柔軟絲滑,果然與尋常布料十分不同。
九方姝舒服地蹭蹭他的脖頸:“水裡冷。”
延陵西笑:“那我們回去。”
侍從将今日還沒批閱的折子送進内室,九方姝窩在他懷裡不肯出去:“你懷裡暖和。”
龍袍寬大,容納她小小身體不成問題,但一旦他坐下來,就不太夠了,延陵西又尋了一塊柔軟的毛毯圍在腰間,将她嚴嚴實實地裹在懷裡,九方姝抓着毛毯探出腦袋。
如此一來,他身前隆起好大一坨,看起來十分滑稽。
延陵西全不在意,他抱着她在桌案旁坐下來,繼續批閱奏章。
九方姝看着他一道道批閱奏折,起草谕旨,印玺章。
這些奏折、批注在紙上隻是寥寥幾句文字,但在宏觀的世界中,卻關乎天下生民的生死存亡。
他掌握着天下生民的命運,也審判着他們。
他們因為他的憤怒而惶恐,因為他的赦免而感恩戴德。
天子君臨天下,不論他如何決策,都是仁慈。
這就是帝王的生殺大權。
九方姝的視線從奏折上轉到禦筆上,燭火映襯下,她瞳孔中的豎線開始顯現,充滿了野性。
她又想到魔氣的話,這天下本就該有她的一部分。
既然共享天下,她也應該有執筆的權力,她也應該對天下有控制權。
她伸手握住禦筆,延陵西愣了一下,他的視線移過來,對上她漆黑的眼睛。
她說:“我來幫你。”
他隻愣了一瞬,似乎并不覺得這有何不妥,他将她抱正了些,托着她伏在案上。
“好,剩下的你來批。”
第一份奏折幽州軍饷急奏
——虎贲軍密奏,布政使私吞軍饷五萬兩.......十萬火急密呈禦前,請速發軍饷并劾貪渎事。
北方已定,東部邦國來降,但西北部地帶并不太平,貪墨軍饷便是危害社稷的死罪。
九方姝執筆朱批:朕覽奏,即撥庫銀十萬兩,布政使革職鎖拿......傳谕将士,朕已知爾等苦楚,首惡必誅。
第二份是一篇漠北輿圖。
北疆往西是大片的漠北草原,良禽悍馬,牧野豐富,若能攻下,栾量國勢必國勢更盛。
九方姝又批:複印輿圖送往周邊大臣,望一體周知。增兵二百,加強巡邏。每歲秋季更新輿圖......徐徐圖之。
延陵西幫她翻到下一份。
三名前朝大臣聯名奏疏,批她無嗣,恐江山後繼無人,于是奏請陛下重立後宮,綿延子嗣。
九方姝冷笑:“廢立後宮不過才幾個月,他們竟管起了陛下的床榻之事。”
她在奏折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丢了出去。
延陵西輕笑出聲,一并贊她批得好。
她翻開最後一冊。
這份奏折以血為墨,裡面清清楚楚地記錄了九方姝如何弑父弑母弑姐,說她以聖女之身掩飾,是至奸至惡的惡魔,必定為禍朝綱,天道得而誅之,奏請陛下誅殺毒後。
巫勢爻曾用同樣的方式威脅過她,如今又被人翻出來想要借此殺了她!
九方姝氣急,她體内的魔氣力量因為她的憤怒亂竄,她痛地眼睛猩紅一片。
延陵西從他手中拿過筆,學她的模樣畫叉,然後吩咐侍從:“拿去燒了,上奏之人一并處死。”
九方姝眼中的血色瞬間褪去,她依戀地窩進延陵西懷裡。
阿衍都知道,如今阿衍會幫她殺了那些威脅她的人。
阿衍願意與她共享天下,魔氣隻是危言聳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