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不像是讓天下人聞風喪膽的長勝君。
跪趴滿地的禦醫不敢吭聲甚至不敢呼氣,一個個憋得臉龐發白、嘴唇發紫。
焦虞長勝擡起眼皮瞥了一眼随時岔氣的禦醫,厲聲道:“這段時日,你們需得日夜守護皇後,确保皇後順利生産。如果皇後與腹中孩兒稍有差池……哼,不必本君多言,你們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禦醫們吓得連連磕頭稱是。
慕汐惜又再冷似地渾身哆嗦,一頭紮進焦虞長勝懷中,右手輕輕地覆蓋仍是平坦的小腹……她有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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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後!”
慕苑澄提着裙擺,大步跑進栖鳳宮。
“何事這般風風火火?”
姜薇坐在鎏金香爐旁邊。
香爐裡面焚燒着純白的茉莉花,芳香馥郁,直透鼻端……宮女輕搖小扇,将缭繞的香霧扇向姜薇……姜薇輕閉雙目,深深呼吸着茉莉香氣。茉莉香氣便那般萦繞在她的心頭。
慕苑澄跑到姜薇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大事不好了!”
“你又闖禍了?”姜薇翻起細長的眼眸,目光定定地看着慕苑澄,語氣懶懶,“你又把大王鐘愛的古董花瓶打碎了?抑或是把魚池裡面的鯉魚毒死了?”
“不是!”慕苑澄跺了一下腳,“誰管那些小事!我說的是大事!”
“跺腳何用?”姜薇嗤笑一聲,“你倒是說啊。”
“慕汐惜……”慕苑澄憤恨地咬牙,“慕汐惜懷孕了!”
“什麼?!”
姜薇猛然站起身,細長的眼眸瞪成極圓,眼珠仿佛随時掉到地上。
“你說什麼?!”姜薇瞪着慕苑澄。
“慕汐惜懷孕了!”慕苑澄又跺了一下腳,心煩意亂,“我路過前殿,剛好聽見北疆來使,将此消息禀告父王……我馬上跑到這裡,将此消息告訴母後!”
“慕汐惜居然懷孕了……”
姜薇摔倒般往後坐回座位。
呆傻般。
思考良久。
姜薇猛然眺目,看向慕苑澄,“北疆長勝君……讓慕汐惜把孩子生下?”
“是的!”慕苑澄點頭如搗蒜,“聽聞……北疆長勝君十分高興,所以勒令使節到我們南域報喜!”
“不應該啊……”
“對啊!”慕苑澄一屁股坐下,忿忿不平地用鼻子嗤氣,“聽聞北疆長勝君對待女子如牲口,從不讓女子生下他的骨肉!北疆長勝君嗜血如命,兇殘成性,暴戾恐怖……如今……卻對慕汐惜寵愛有加!”
“不應該啊……”
“就是不應該啊!”慕苑澄咬牙徹齒,“先是冊封慕汐惜為皇後,再是讓慕汐惜生下骨肉……那可是讓天下人聞風喪膽的北疆長勝君!慕汐惜應該被北疆長勝君折磨慘死才對!”慕苑澄百思不得其解,眼眶莫名地布滿血絲,“不應該!不應該啊!北疆長勝君不應該對慕汐惜如此寵愛啊!”
“會不會是……”姜薇狐疑地看着慕苑澄,“你聽錯了?”
“我聽得十分真切!絕對沒有聽錯!”慕苑澄有紅火蟻咬屁股般坐不住,“當上北疆長勝君的皇後,誕下北疆長勝君的骨肉……簡直比當南域王後神氣百倍!”
“澄兒!”姜薇睨了一眼慕苑澄。
“确實如此啊!”
慕苑澄不悅地撅起薄薄的嘴,擡起雙手,用力捂住臉龐的疤痕。
傷已逝。
疼痛與疤痕卻永不磨滅。
慕苑澄咬牙道:“早知如此,我當初就應該到北疆和親!如此一來,我如今就是北疆的皇後!普天之下,除了長勝君,所有人都要聽我的!”包括慕晉淳,姜薇,姜萬年,慕晚潇還有容鸢等等等等所有人。
“話不能這般說……”
“為何不能這般說?!”慕苑澄雙手抱胸,愈發忿忿不平,“慕汐惜可以,我為何不可?!我比慕汐惜好千倍萬倍!北疆長勝君一定會更加寵愛我!我會比慕汐惜更早被冊封為後,我還會比慕汐惜更早懷上北疆長勝君的骨肉!”
“事到如今,說這些無用。”姜薇眼底閃過一絲寒光,“慕汐惜深得北疆長勝君寵愛,一旦誕下孩兒,慕汐惜定然更加受寵。慕汐惜母憑子貴,容鸢賤人也會母憑女貴……”
慕晉淳深愛容鸢。
這麼多年。
姜薇因為有姜萬年的勢力支持,所以才能穩坐王後寶座。
如果容鸢有北疆長勝君在背後撐腰,說不定會取而代之成為南域王後!
到時候……
南域王後與北疆皇後分别是容鸢母女二人,哪裡還有姜薇的容身之所!?
姜薇心頭仿佛着了火,整個腦袋卻嗖嗖地直冒冷汗。
慕苑澄亦像是吃了一堆蒼蠅般渾身難受。
“母後!”
慕苑澄大叫着,蓦地看向姜薇。
姜薇吓得渾身一抖,怨怼回看慕苑澄。
慕苑澄拉起姜薇厚重寬大的衣袖,既是撒嬌,又是慫恿,“難道母後打算袖手旁觀,任由大小賤人爬到我們頭頂,作威作福?”
“你心底有何盤算?”
“盤算?”慕苑澄冷冷地笑,“隻要慕汐惜沒有了腹中孩兒,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可惜……”姜薇歎了一口氣,搖頭道:“慕汐惜身在北疆,我們鞭長莫及。”
“我們可以……”
“澄兒!”姜薇嚴厲地打斷慕苑澄的話,“北疆長勝君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無論你心底有何盤算,你都必須徹底打消!”
“母後!”慕苑澄不依。
“不要再說了!”姜薇瞪着慕苑澄。
“難道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任由慕汐惜誕下北疆長勝君的骨肉,任由慕汐惜深受北疆長勝君的寵愛,任由容鸢母憑女貴奪去母後的王後之位嗎?!”慕苑澄緊抓的雙手青筋崩現,“母後甘心嗎!?”
“我不甘心!”姜薇用力一拍座椅把手,卻又手疼地洩了氣,“不甘心又如何?那可是北疆長勝君!若然惹得北疆長勝君不高興……”
姜薇打了一個懼怕的冷顫,冷汗更加嗖嗖直冒。
慕苑澄生氣地哼了一聲,用力交抱雙手,兩個又黑又圓的鼻孔嗤嗤抽氣,心底堆滿對慕汐惜的羨慕與嫉恨。
慕苑澄似乎忘了——北疆長勝君一開始要的就是慕汐惜。
慕苑澄還在心底想着——如果當初她沒有自毀容貌,如今她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北疆皇後。
嫉恨噬心。
慕苑澄嘟嘟囔囔:“我不相信,慕汐惜能一直這般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