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又被窺心了。
戰鬥中和有準備的審問時，她已經訓練到能主動克制住自己明面上的思想。可現在這樣自身也不知答案的推理中，她的大腦總是經不住徑直奔向真相的誘惑。
“……對不起。”
“我沒有在罵你……”白葉露出無奈的笑容，隻是又歎了口氣，“那你覺得，這件事有可能嗎？”
“有。”楚蒼的表情很認真，“而且我覺得…可能性不小。”
“呵。”聽了楚蒼的回答，白葉忽然有些嘲諷意味地笑起來。
有意思。
“玉”，寶石，或者其他什麼稱呼也好。
蘊含着如此強大的力量，卻在漫長的過去始終沉寂無言，不為大部分人所知，連他們擁有者本人都對此所知甚少。
如今卻是隻用一槍就打出了三個。
“另一個解釋就是——引起共振的另有其人，而且……”
“他就在這學院之中。”
『有意思。』
…她在笑什麼？楚蒼靜靜地看着白葉，沒有把疑惑問出口。有第三個寶石擁有者這一點，并不算是什麼好笑的事，況且這其實也是她自己猜測出來的……
這份笑容，與幾年前所見的她在戰鬥時會露出的笑意相似。
——她在期待着與什麼人交手。
但交手的對象很可能并不是同屬于學院的某個人的第三枚玉……
那會是誰？
——顯而易見了。
那個操縱這一切，把他送到這兒來，讓他打出了那一槍的組織。
“雖然處置你的方案已經上交通過，但我還是再來問一次。你依舊打算要回去？”
“嗯。”楚蒼回應。在白葉的講述中，公局和學院這邊的力量的确更能保護他以及“玉”的安全。但無論如何，唐城都是他的故鄉。
“那就随你吧。”白葉半靠着桌沿聳聳肩。她也沒打算強迫對方留下，隻是提供一條可選擇的道路，“傳送陣會把你送到唐城首府，那邊會有人接應。注意安全——可别哪天又讓我看見你在學院裡架個狙襲擊人了。”
“好。”楚蒼點頭允諾後卻沒有立即走入傳送陣。他在原地踟蹰着，眼神望向旁側，似乎在猶豫什麼。
“怎麼了？”白葉擡眼看他。
“我……”他奮力想要開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感激，歉意，困惑。
一切的一切都太過深刻，太過濃郁，偏偏還全都要堆積在這短暫的别離之中。
可他卻始終沒辦法說出口。隻因對方似乎完全沒有把它們當中的一丁點兒放在心上，仿佛隻是理所當然。哪怕是單獨的對談，她好像也隻是當做最普通的一次合作協商，隻是在交換彼此的情報，對先前她給予的一切隻字未提。
她太高尚？還是她不在乎？
他好像“不該”說出口。
話語黏稠在喉嚨間。他甚至無助地期望對方才是學會窺心的那一個。
“不說話的話我就走了哦。”似乎察覺到他的為難，白葉故意開口道。
“……”
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直接說出來自己所想的東西。于是腦子裡的話繞了個彎，變成更加奇怪的表達。
“你……你為什麼不利用我？”
“…？”白葉露出一副“你不會其實有奇怪字母屬性吧”的表情。
想了半天結果最後說了這麼一句…她算是有點明白橫野之前的意思了。
半晌後她才重新開口：“難道你覺得我沒有嗎？”
“……”
“無論你是否選擇留下來，唐城都會欠我一個人情。”
“另外别忘了，我不僅是公局成員，還是個外交官。”
一名為自己的故鄉争取利益的外交官。
“你欠我的就更不用說了吧？”白葉有些懶洋洋地笑道，“先欠着吧，以後總會有機會還的。”
“……”楚蒼本以為對方會照常用些話術混淆過去，可她并沒有。坦言相告卻反倒顯得他的猶疑有些多餘。
他走進傳送圖陣内。
“為什麼有話總是要在分别的時候才說？”白葉有些無奈地調侃。上次也是。
“抱歉……”楚蒼低下頭。
他總是在與重要的人分别。也總是分别時候的記憶最刻骨銘心。
好像不到了那一刻，不真正到了懸崖的面前，就不會有開口的勇氣。
“活得暢快一些吧。”白葉笑着道。她擡手調動靈力啟動陣法，“向前走就好了。”
『哪怕墜落，也會是迎着風的。』
“…嗯。”
楚蒼擡起頭，與面前的白葉對視。他極其認真地開口——這是他能想到的，對她最好的祝願。
“祝，長歌有和，獨行有燈。”
白葉似乎因為他的話愣了一下，但很快重新露出她慣常的笑容。
“那麼也祝你——”
陣法閃爍出耀眼的金色光芒，連接建立。
“一路平安。”
“你直接讓他走了？”沒過幾分鐘，門被推開。進來的是甯栓。
“是的。”白葉從坐着的椅子上站起來，時間卡的剛剛好。
“…算了。我這裡的程序也算完成了。”甯栓似乎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他掃了一眼桌上仍然擺着的不知名白色磚塊，“找我什麼事？”
“雖然有些突然，但您那裡有當時在場人的名單嗎？”
“有。你需要？”
“是的。”
“原因呢？”
“…恕我暫時無法透露更多。”白葉有些為難地回複。甯栓沒有義務幫她這麼多，她也隻能試着問問看。
“……”甯栓臉上嚴肅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他低頭操作了一會兒手腕上的通訊表，半晌後開口，“傳給你了。”
與此同時，白葉的通訊表振動收到訊息。
“…？”直接給了？
“不是什麼重要的内容。”甯栓順口解釋，“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藍服鑒定明天開始，你記得準備助考。”
“多謝。”…這麼說也确實。對黑服來說拿到這份名單還是相當輕松的事。隻是直接去公局找相關人員詢問容易留下記錄打草驚蛇——這也是她沒有直接在通訊表上發信息要的原因。
門被關上。行色匆匆的服級鑒定總負責人很快離開了。
請他專門跑這一趟還真是辛苦了……
房間重新安靜下來。那麼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