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
盡管形狀、顔色都不相同，但無需再做确認。像當年一樣，他就是能一眼就笃定白葉長劍中的寶石與自己的是同一類東西——想來對方也是意識到了同一點。
“…所以你才能預判我的動作，躲開我的子彈…？”楚蒼低聲喃喃。他一人時曾獨自在腦中反反複複回憶了這個片段無數次。雖然本意是出于愧疚，但其中的細節也讓他不禁産生疑惑。白葉當時的反應速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的極限。如今這是他唯一能找到有可能性的解釋。
“沒錯。”白葉勾起一側的嘴角，半開玩笑地道，“我的判定在你的判定之上哦。”
事實上那天她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好在反應及時，迅速轉換了策略。此後她也再沒看見過所謂時間偏移後的“現實”，仿佛當時隻是生死攸關間才會出現的即時感應。
“好了，那麼說回來。關于‘玉’，你還有什麼想講的嗎？”
“……沒有了。”果然，她能輕松看穿自己轉移話題的小伎倆。就像她明明用“玉”的存在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卻又在提及自身能力時模糊了叙述的措辭，并不具體說明内容。
雖然在用平等的地位對話，但字裡行間都是試探與較量。
“沒有的話我就問點簡單的吧。”另一邊，白葉道。
之前就看得出來，楚蒼把某些内容所涉及到的利益看得比自己還重。至于這些利益所牽連的，大概率就是他不肯提及的唐城和他的身世。
——直接為難他的話大概也隻能得到一陣長久的沉默和一張寫滿了對不起的臉。
“你剛剛所提到的唐城傳說，具體内容是什麼？”
“……”和這樣的人聊天真是随時都有說漏嘴的風險。好在這個問題确實不難回答，他也沒有存心要與對方做對的意思，“在唐城，我們有兩個有關‘玉’的傳說。”
“一個是老人們口口相傳的版本。還有一個…據說隻存在于古老的殘卷上，被存放于首府内部的禦書房中。”
“我所熟知的隻是前者。但聽說二者内容實際相差甚小——我可以寫下來。”
據說。白葉默默咀嚼了一下這個字眼，心下了然。既然存放在那種地方，那想必是珍貴之物，能見過的人絕對是少數。更何況，誰又會對一段不知真假的傳說感興趣呢？
“……”楚蒼無奈地閉了下眼。
“請。”白葉從旁邊的抽屜裡翻出紙筆。這裡原本是會議室的好處就是從哪都能摸出來這種東西。
楚蒼很快開始書寫，斷斷續續地默寫出了全文。他的字迹相當工整清晰，即使是用水筆書寫也帶有些許筆鋒，一眼就是專門訓練過書法的類型。
真是古文啊……白葉接過寫得滿滿當當的紙逐字耐心閱讀。
“昔天地初開，混沌未分，有石名玉，經千年日月之華，納百裡天地之氣，遂成瑰寶。其色溫潤，其光璀璨，仿若蒼穹之上，爍爍之北辰也，令人心馳神往。此非尋常之石，蘊無窮之力，藏無盡之災。得之，可憑其力縱橫天下。然若心志不堅，亦可招災引禍。
歲月流轉，千年已逝，世間紛争再起，亂世将至。有貪婪之徒，聞此玉之力，欲尋而據之，以圖霸業。然此玉亦非凡物，豈能易得？或匿于萬物之中，非有緣者不能得見。
幸得英雄，矢志太平，曆經艱險，終得此玉，斬妖除魔，天下肅然。然其亦知此玉之危，遂以秘法封印其力，藏于龍脈之地，以護蒼生，于是天下複歸太平。
玉雖為石，卻有靈性。故人需為善，方可求世道安甯。”
大概是為了流傳方便，字句都還算簡單易懂，她能理解大緻的意思。但反過來，故事裡并沒什麼特殊的信息點，唯一所謂的“龍脈之地”也隻是個抽象的稱呼。
又陷入死局了啊……白葉托着頭，有些郁悶地用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桌子。現在去唐城實地調查也不現實，不明不白地說要調查一個“玉”的由來，未免有些打草驚蛇。況且楚蒼的真實身份她也不清楚。
“我是…唐城護衛隊的一員。”楚蒼意外地主動開口，似乎是想彌補之前的沉默。
“哦。”又在窺心。
“對不起。”
“沒關系。”白葉随口回應。反正她也不信。
——哪有護衛隊知道禦書房裡某本特定的書的内容是什麼的？
“…抱歉。”
“……”怎麼又在道歉。
——還有，你這樣和直接承認在騙人有什麼區别啊喂！好歹嘴硬一下吧！
白葉被面前的人整得有些哭笑不得。楚蒼給她一種想騙她保護情報，卻又處于自我糾結中的矛盾的感覺。不過這樣一來，氣氛反而還輕松了些。
“算了，你不肯說的話，我也不打算逼問你什麼。”她把手裡的紙疊起來收好，“另外，不用在這件事上向我道歉。我知道你不說是有自己的理由——就像我不會因為隐瞞而去向公局的那幫人道歉一樣。”
“當然啦，你應該也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所以還是要盡早準備……”
話音突然打住了。
“咚咚，咚咚。”
意料之外的出現。
“嗯？”白葉有些錯愕地擡頭。另一邊楚蒼也同時眼神驚訝地望向她。兩人不由自主地一同屏氣斂聲，房間内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心跳的聲音。
這個感覺——
“咚咚，咚咚。”
心髒在共振。
格外突兀，像是為了應和某處而錯亂的節拍。
幾秒後，共振消失了，沒有再出現。
熟悉而又陌生的感受。
“這是……”
“第二次。”楚蒼輕聲接過話，向她确認地點頭。
而上一次的出現正是在——
服級鑒定。楚蒼被控制着襲擊的時候。
而她也正是靠着這份神秘出現的共振以及直覺，第一時間就确認了楚蒼的位置。
雖然這一回的程度要比上回輕的多，但也确确實實發生了。
目前已知的隻有兩人分别在兩次全都感知到了。會是“玉”的原因嗎？還是說另有隐情？
以及——這是機遇，還是新的危機？
“我認為就是玉。”楚蒼輕聲開口打破寂靜，“否則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的确。”白葉皺眉，“…啧，剛才那下太輕了，感知不到具體的方位。”
“上一次你能感知到方位？”
“啊。”隻是大緻的猜測，實際上更多隻是直覺。她自己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
“…為什麼輕重會不一樣？”楚蒼把手搭到下巴處思考，用極輕的聲音自言自語着，“要說距離的話…也該是這一次更近一些啊……”
距離，方位，玉。
玉……
“等等……”白葉抓住腦海中稍縱即逝的可能性，“上一次，你是不是也在使用窺心？”
“是。”
“假如我說我的換位瞬移…實際上也與時空有關呢？”
“嗯？”這一點倒是相當超出普遍認知。但的确，大部分情況下的瞬移都是通過極快速度實現的視覺誤差，而白葉卻能做到較遠距離間與其他物質的位置交換。
“雖然我的确本來就會這種術式，但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這顆寶石是某種轉換器，它隻是讓我們能更好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而換位瞬移…它其實是時空間術式，我通過接觸标記了換位之物。假如把它的本質看作一種利用四維在三維内的躍遷——”
“…你的意思是，你是用接觸來畫‘那兩個點’，然後彎曲三維的‘紙面’，最後從時間的軸上‘刺穿’了它們間的距離，才實現的結果？”身為唐城人，楚蒼迅速理解了對方提出的概念。
“沒錯。”白葉點頭，和聰明人說話确實方便。雖然其實自己實操起來并沒有想那麼多，大部分情況下隻是套公式解題罷了。“所以實際上……”
“那個時候我們兩個同時使用了寶石的力量——你認為因此才會引起‘共振’？”楚蒼順着她的思路往下走，指出其中的問題，“但這一次你并沒有使用，隻有我用了。”
“的确。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白葉抿住嘴，“但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解釋了。”
“…不，你想到了。”楚蒼忽然道。
“……”
“隻是你…潛意識裡把它否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