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不過是一場為了兒子的僞裝罷了。
他不在乎妻子,不在乎閨女,他隻在乎他自己和能讓他自己不被外人嘲笑的傳宗血脈。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他自己。
到最後,若不是女主喬香憐飛上枝頭變鳳凰,一躍成為霍家主母,宋父知曉能夠繼續當對方繼父是多麼天大的好處。
喬母這個做了宋父第二任妻子的女人,下場還未必會比宋青月母親好多少呢。
而想拿捏這樣自私的人也很容易。
在對方胃口還沒有養刁的時候,給點讓他滿意的好處就成。
兩天前,宋青月拎着一兜鋪子裡買的水果糕點造訪木匠鋪,握着宋父粗糙的大手,她先是回憶往昔,從漫長的歲月裡費了老鼻子勁兒翻撿出幾件宋父幹過的人事反複講。
“七歲時爹爹給我買了兩塊綠豆糕,那甜甜的……十歲時奶奶給爹爹炖了烏雞湯,爹爹還分了我一個雞頭……還有十二歲……”
然後再眼裡噙着淚心疼心疼宋父如今養一大家子的不容易,最後再驕傲的一揚下巴,告訴宋父,如今她已經不在坊裡做小工,自己在外頭又尋了個新工作,新工作不像平日那樣天不亮上工,天色晚才下工,而是時間不定,有時候大中午才上工,有時候連着兩天幹通宵,活計很累,但每月的工錢卻有一兩五錢銀。
說到這裡,宋青月的眼角餘光明顯看到宋父兩頰臉皮輕微動了下,她曉得這是對方驚訝心動的情緒,所以也不再繼續賣弄,而是在面色驕傲的說完這個工錢後,迅速接上下一句。
“父親養我辛苦,如今閨女能掙錢了,自然要回饋父親,讓父親以後不再那麼辛勞,所以閨女決定,以後每月一發工錢,我就過來拿給父親一兩,不管父親是攢下來以後養老也好,還是花給弟弟妹妹也罷,我都尊重父親的意思……”
一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卻真的打通了宋父僅存的慈父之心。
捏着手裡硬實的銀锞子,再看眼閨女看向他亮晶晶的眼睛,宋父的心哪,一時間真挺不是滋味。
這一刻,他想到了喬香憐。
喬香憐雖不是他親生,但這兩年,不管是因為僞裝還是為了面子,自己是真的不曾薄待她。
吃穿用度,屋内擺設,瞧瞧哪樣不比他自個兒的親生閨女強。
可結果呢?
領了那麼久工錢了,她有孝敬過自己一點嗎?
有給自己一點過生活費嗎?
有像自己親閨女這樣,心疼自己養家糊口的不易,主動上交大部分工錢嗎?
說到底,别人家的崽兒到底養不熟,關鍵時候,還是得自個兒的血脈才行啊!
宋父感動的一度和宋青月裝出來的一樣眼含淚花,然後握着宋青月不算細嫩的手,一遍一遍的喊她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真真是被感動的不行不行的。
至于你說若真感動,那就把手裡的銀锞子還給閨女,讓閨女手頭寬裕些,好彌補彌補這些年對她的虧欠?
那卻是不行的。
到了他手裡的錢,如何還能再還回去?
這可是親閨女感念他的恩德,專門拿來孝敬他的。
這是他應得的。
再說了,閨女手裡不是還有五錢銀子嗎?
一個丫頭家,一個月哪花得了五錢銀?
他都沒張嘴要剩下的,難道還不能證明他這個父親的慈愛之心嗎!
“……”
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事情就這樣順順利利的成功了。
到了這裡,哪怕宋父再沒良心,再不是個東西,他應該也能清楚明白了親閨女和别人閨女的區别。
所以,手裡握着切實利益的宋父還會聽從喬香憐母女的言語挑撥嗎?
話分兩頭,喬香憐這邊,在家等待了幾日宋青月主動回家坦白但沒成功的喬香憐,已經帶着怒氣的将這樁消息分享給了母親。打算給宋青月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一個狠狠的教訓。
要說喬香憐平日想搞人,那是壓根不會告訴喬母的,一不能幫忙出主意,二也沒法子給她兜底,告訴她有什麼用?不過浪費時間罷了。
隻是這次,卻有些不同。
她想搞的是宋家閨女宋青月,那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拿宋父當槍。
而去給宋父告他閨女的狀這件事,自然就是宋父的枕邊人最合适了。
不用特意講述,就在做其它事情的時候,不經意提上兩句,想來以宋父的脾氣,輕輕松松便能達到母女倆滿意的效果。
仔細提點好母親晚上在枕邊應該怎麼委婉告狀的喬香憐志得意滿,還以為第二日便能看到宋青月被揪回來的慘狀,卻不想第二日剛起床,母親便頂着一雙哭紅的眼進了她屋。
聽着母親一邊用手帕擦淚,一邊哀哀泣泣的向她訴說男人昨晚所說的混賬話。
“我就剛起了個頭而已,說前兩日在外頭看到了青月丫頭在美食街,還沒來得及說她花銷奢靡,請男人吃飯呢,那混賬的言語便劈頭蓋臉的砸來了。”
“嗚嗚嗚……說什麼那是他閨女,天天辛苦幹活吃點好的怎麼了?說年輕丫頭不就該這樣嗎?說我别那麼算計,惦記他姑娘的錢,甚至他還提了你,說你們差不多的年紀,你進繡坊那麼早,可比那賤人賺的銀錢還要多,他這個當父親的也沒惦記過你的銀錢——”
“殺千刀的啊!”
喬母用帶着哭腔的嗓音把這些話磕磕巴巴的講完,然後捂着臉泣不成聲。
“他怎麼能這麼說我!”
“他居然說我心黑!他還用那種眼神看我!該死的混賬東西——”
喬香憐聽着母親吭吭哧哧的哭嚎,瑩白的小臉簡直沉得滴水。
如此沉默半晌再開口,他語氣裡的咬牙切齒依舊壓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