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彥芝實在沒辦法一口回絕。
謝彥芝正苦于不知道明天如何回複,一扭頭看到謝然換了個姿勢窩在沙發裡看手機。
小小的兩隻手捧着跟快跟臉一樣大的手機,屏幕的光将整張臉照得通亮。
“阿蘿,手機要離眼睛遠一點。”謝彥芝出聲提醒她。
謝然依言将手機拿遠了一點。
謝彥芝又道:“隻能看一小會兒哦。”
“知道啦!”
謝然一邊回複,一邊用手指劃着屏幕。
屏幕上是綜藝《奇妙假期》的官宣微博。
先前謝然隻注意到嘉賓名單有馮黛月和沈思妍,這會兒仔細看了一遍,才發現那一長串的名單最後,@了一個賬号,是高姝樂。
其實要不是高姝樂今天過來,謝然都想不起來她也在娛樂圈打工,跟馮黛月一樣同為藝人。
她說自己的綜藝下周開拍,搭檔是小朋友。這兩樣要素加起來,謝然很自然地聯想到了《奇妙假期》。
這也太巧了,謝然忍不住懷疑,這檔綜藝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那麼火爆,怎麼誰都能參加。
目前就她所知的嘉賓都沒有特别有名氣的:女主是新人;馮黛月隻有一部出圈作品;高姝樂更不用說了,糊得快成素人了,估計走馬路上都沒人認識。
不知道高姝樂參加完綜藝後,事業會不會有所上升。
謝然跟高姝樂接觸不多,印象中她總是安安靜靜的。作為對方不稱職的姑媽,謝然希望她有好的發展。
不知道是不是“那道聲音”捕捉到了她的想法,當晚謝然就夢到了小說裡面高姝樂去參加綜藝的情節。
情況不太好。
高姝樂是社恐,在節目上不怎麼講話,帶的小孩子是公司給她安排的,同樣沉默寡言。把兩個不擅長溝通的人放在一起,相處出現誤會是必然的。随着節目的播出,網友評價謝然跟小孩子相處窒息,更有甚者說她虐待對方。
因為風評差,導緻高姝樂在後面的拍攝中被其他嘉賓惡意排擠、孤立。又因為她社恐不敢開口,導緻觀衆覺得問題出在她身上,是她傲慢、不配合别人。
這是無解的惡性循環。
節目結束後,高姝樂遭受全網一邊倒的謾罵。原本的圈内好友公開與她劃清界限,生怕被她牽連到。
高姝樂被市場抛棄,黑心公司打着為她好的名義,安排她去跟某資方“應酬”。
謝言昭沒有看到事發經過,隻看到了結果。媒體新聞上說,她是跳樓自殺。媒體配圖是一隻摔爛的手機,和一串染上斑駁血迹的珍珠手鍊。
*
早上謝彥芝照例來謝然的房間看她,發現她已經醒了。沒起床,隻是坐在那裡發呆,額頭上密密一層汗,臉色發白。
謝彥芝忙緊張地問她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謝然搖搖頭,說沒事,隻是做噩夢了。
科學數據統計,三到六歲的兒童比較容易做噩夢。謝然的借口合理,謝彥芝沒有疑義。
吃早飯的時候,謝然狀似無意地問謝彥芝:“昨天樂樂跟你說的那個事,你會答應她嗎?”
謝彥芝沉吟一聲:“不好答應。”
謝然了然。
謝彥芝工作嚴謹,公私分明,确實不像是會答應的樣子,夢境裡高姝樂也确實帶的是自己公司找來的小孩。
謝然猜到了這樣的結果,于是她緩了緩,開口說:“那我陪她去吧。”
謝彥芝正夾了一個煎蛋送到嘴邊,聞言動作一頓,擡頭看向她:“你去?你要陪她拍攝綜藝?”
“反正在家也閑着也是閑着,就當出門散散心,順便賺點零花錢。”
謝彥芝觑她一眼:“我們家需要你掙錢的話,至于由着你去外邊上班嗎?”
謝然之前在在宋瑞那裡上班,被謝彥芝和高承盛吐槽過無數次,因為他們都看出來宋瑞沒有真心待她,隻是在想盡辦法榨幹她的勞動價值。
按理說謝然這種水平的員工,不提分股份,起碼月薪得五位數,宋瑞他就隻給謝然開五千的工資,跟他們公司前台一個數,搞得謝然每個月還要倒貼車油錢。
偏偏這種外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渣男,謝然愛到不行。
謝彥芝吐槽歸吐槽,并沒有過多幹預謝然的行為,因為想着她還年輕,有試錯的機會,他們也可以提供試錯成本。
她的觀念是,人也不一定這一生都要一帆風順的,吃點感情的苦沒什麼。如果硬要阻攔她,适得其反不說,母女間也容易産生嫌隙。
現在回頭看,她這個決定是對的。你看,這不是很快就清醒過來了嘛!
謝然辭職辭得很爽利,但是宋瑞那邊就麻煩了,聽高承盛的意思,策風要撤資,目前宋瑞還在極力挽救。他在平台發布招聘信息,想找一個新的主程,年薪已經開到了一百萬。
高承盛說這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觀察謝然的反應,發現謝然隻是冷哼了一聲,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這才把心裡話講出來——說她找男人的眼光像屎裡淘金。
因為話說得太糙,被謝彥芝勒令一個星期不許回家吃飯。
原本謝彥芝就不對謝然有任何要求,她的事業好或壞,掙不掙到錢都無所謂,他們可以給她兜底,現在她變成小孩兒了,當然更加沒要求。
謝然說要去掙零花錢,謝彥芝會覺得她抽風,但她說她想出去轉轉,謝彥芝開始認真考慮。
他們夫婦倆平時太忙,沒時間在家陪她,又不放心她自己出門。總歸現在是小孩子的身體,身邊要一直有人在的。
但她又擔心她去拍攝節目,會被人欺負。
“演藝工作跟你平常的工作不好比,要出鏡,要被大衆審判,你能應付嗎?萬一你表現不好,被罵了,那我得心疼死。”
“不會的,我可是大人,聰明得很!而且我怎麼會表現不好,我最會讨人喜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謝然沖謝彥芝眨眨眼。
謝然打小讨人喜歡,因為有眼力見兒,嘴巴又甜,家族裡那些年輕人當中,就屬謝然最會來事,每次回老家都能給長輩們哄得樂不可支。
謝彥芝态度松動了一點,但還是想問她:“非得去嗎?為什麼?”
謝然放下手裡的飯勺,鄭重其事道:“因為我是高姝樂的姑媽,這個時候我不幫她誰幫她。”
謝彥芝無語。
她閨女官不大,僚倒是不小。
自家閨女都這麼說了,謝彥芝感覺自己再不答應的話,都有失長輩這個身份了。
第二天傍晚,高姝樂如約登門。
摁下門鈴後大約三四分鐘,屋門被人從裡面打開。高姝樂第一眼沒瞧見人,正疑惑時,衣服下擺傳來輕微的扯動。
她低下頭,然後看到了一個還沒門把手高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