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春寒料峭。
一條偏僻小路上,兩個戴着面紗的女子正駕着一輛吱呀作響的驢車向郊外駛去。
驢車歪歪斜斜地行駛着,突然朝着一塊凸起的石頭直直壓了過去,哐啷一聲,整輛驢車都颠了起來。
“母親!”其中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忍不住開口,語氣中是滿滿的嫌惡,“把缰繩拉穩些,是想摔死我嗎!”
郊外的石子路本就比較崎岖,鄭氏平日裡也沒幹過這樣的活計,自然是沒那本事将驢車駛得平穩,可她不敢抱怨,畢竟未來還能不能重新過上好日子全要倚仗着女兒。
顧不上早已被磨得通紅的手掌,鄭氏緊了緊手中粗糙的缰繩,臉上是讨好的笑,安慰道:“月月,馬上就該到了,你再忍着點。”
許善月并不搭理鄭氏,兩人不再言語,隻是誰也沒有發現,被遮蓋在驢車後頭的人輕輕的動了動。
許樂芙正是在驢車壓上石頭的時候被颠醒的。
她費力地将眼睛撐開一條縫,可強烈的眩暈感很快讓她再次閉上了眼睛。
直到肚中傳來一陣咕噜噜的響聲,許樂芙舔了舔早已幹澀開裂的嘴唇,這才想起來,她是被餓暈過去的。
十天前她還是相府嫡女,隻不過自從母親去世後,她便被繼母以養病為由送去了鄉下莊子上生活。
她原以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直到相府傳來噩耗,她的父親許丞相因失職與貪墨雙罪并罰而被判了斬立決,府上所有男眷被處以流放,至于其餘人麼,好歹聖上仁慈,隻是查抄了所有财産,将女眷都趕出了相府。
莊子被朝廷收走後,許樂芙無處可去,就在這個時候,鄭氏出現了。
即便許樂芙疑心鄭氏為何願意帶着自己生活,可如今相府沒落,許樂芙的外祖家更是遠在邊關之上,除了先跟着鄭氏走,她沒有别的選擇。
直到三天前,她被許善月關在了柴房中斷水又斷糧,又聯想幾日前,她們三番四次同自己打聽訂婚書下落,許樂芙這才終于明白她們的真正用意。
相府雖沒落了,可當初相府同禦史大夫之子的婚約還在。
許善月與鄭氏這是想除掉她,好來一場替嫁的戲碼。
許樂芙思緒回籠,此刻她隻能在心中無奈地嘀咕,這倆人想要搶訂婚書,早說呀,婚約哪有她的小命重要,再說了,什麼勞什子禦史大夫之子,她都不曾見過,也不稀罕嫁給他。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如今這兩人定不會放過她。
一瞬間許樂芙甚至想要跳下驢車逃跑,可她全身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包裹住了,讓她動彈不了分毫。
驢車還在行駛,許樂芙有些欲哭無淚,鄭氏不知是從哪兒弄來的驢車,上一趟許是拉過什麼肥料類的貨物,整個車闆都散發出一陣令人惡心的氣味。
再加上一路颠簸,即便因着三天沒有進食而胃裡空空,她簡直要被這破爛驢車颠臭得想吐。
隻是當下之計隻能靜觀其變,許樂芙不敢再做任何動作,生怕被發現她已醒了過來。
又過了好一會兒,就在許樂芙覺得自己快被颠到腦傷的時候,驢車終于停了下來,随後便聽到前頭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下一瞬,裹在她身上的幾塊布被一把掀了開來。
許善月站在驢車前居高臨下地望着許樂芙,眼中閃過一絲嫉妒。
明明是在鄉下長大,外貌出落的卻比她還好,那張極小的鵝蛋臉上,眼睛卻是生得又大又圓,盯着人瞧的時候,靈動的眼睛眨啊眨,平白叫人看的火氣大。
即便是如今這般毫無生機地躺着,卻還是容顔嬌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隻是睡着了。
許善月狠狠盯着許樂芙緊閉的雙眼,想到這人已被她活活餓死,心裡總算湧出些痛快來,她以後再也不用看到許樂芙這張臉了。
想到這,許善月又伸手放在許樂芙的鼻子底下,确認她已沒了氣,便同鄭氏一起将人拖下了驢車。
許樂芙正憋着氣,就察覺到自己被人像一塊破布般扔了出去,通過觸感,她想自己應是被扔到了一處灌木叢裡。
堅硬的樹枝紮的她全身疼,可她卻沒心思去理會這些疼痛,而是時刻提防着這兩人接下來的動作,沒一會兒,耳邊又傳來兩人的聲音。
“确定死透了嗎?”鄭氏看着一動不動的許樂芙卻還是有些不放心。
許善月冷眼瞧着躺在灌木叢中一動不動的人,開口道:“放心,餓了她這幾日,昨日她都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如今又沒了氣息,還能有什麼差錯?”
鄭氏聽女兒這麼說後便也沒有多想,實際上從前這種腌臜事,她都是讓手下的人去做,如今自己上手後,隻害怕被别人瞧了去。
“那我們快些離開吧,可别叫人看到了。”
許善月雖面上冷靜,其實心裡也很慌張,畢竟是頭一回幹這種事,于是她點了點頭,也想快些離開這裡。
兩人動作麻利,很快便駕着驢車離開了。
仍舊躺在灌木叢中的許樂芙心如擂鼓,聽到兩人離開的聲音後終于松下一口氣,好在這兩人沒有繼續對她動手,這還真是不幸中萬幸。